他为她起名字,面对一片白纸的她十分耐心,教导她许多常识;他给她讲述外面曾经发生的故事,为她描述美好的梦;他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尽管在这样的境地里,他也没有气馁或者绝望,那张脸上由始至终都扬着温柔的浅笑,浅淡如光华。
只是他们明明那么接近,却无法触碰彼此。
尚未孵化的安娜无法动弹,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她能做到的就只有短暂地传递出意识,表达一些模糊的想法。而那人比她更加被束缚,尽管有仪器一直维持着生命活动,但是他却丧失了行动能力,别说是坐起来,连动动手指都无法做到,全身上下唯一能扯动的只有脸上的肌肉,他说话总是很缓慢,连表情也是淡淡的,因为每一次说话,每一次做表情,他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但是他依然对安娜温柔以待。
那段时间里,虽然无法触碰外界,但是只要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哪怕是长久灰暗的天空,也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他是自己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
囚徒般的岁月里,他们是对方仅有能感受到温暖与陪伴的存在。
虽然安娜被困在了玻璃罐中,但是她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透过束缚自己的卵,和起保护作用的安全舱,她能“看到”外面荒凉的大地,黑烟弥漫,灾难频发,灰色的天空阴沉无比,和那人描述的蓝天完全不一样,只有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外面会平静下来,灰色的云层破开一小道口子,能看到外面漆黑中带着些许星光的夜空。
偶尔她能看到自己已经孵化的同族在外面游荡,大概是环境的剧烈变化,它们的形态对比刚出生时发生了不少的改变,只是她依然能一眼认出来。不过比起那些,她更羡慕的是它们自由飞行的姿态,无拘无束让人向往。
她也想成为那样。
这个时候的安娜还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些,她理解的世界太小太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两个人。
这种相处模式维持了将近百年,一开始她还努力试图孵化,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一无用功的做法,身上不过指头大的卵对她来说完全是根本无法打破的壁垒,任由她穷尽一切力量都无法挣脱,她能做的只有待在里面接受束缚一样的保护。到后来她已经放弃了,甚至天真地想,就算是这样子也没关系,只要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但是老天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们。
母星在以恐怖的速度崩坏,外面的形式一天比一天恶劣。除去极少数进化到食物链顶端生物,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活物了。他们两个因为有着安全舱的庇护,才一直平安无事,但是安全舱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庇护只是一时,他们随时都可能丧命。
那一天的到来比她预想得还要快。在一次地震爆发中,安全舱滚落裂缝,震动和二次撞击使得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当她再度睁开眼睛,那持续了百年的保护屏障已经彻底报废,那人暴露在外界中,破碎的玻璃扎入了他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溢满了地面。
鲜血几乎染红了她的双眼,安娜眼睁睁这一切发生,她拼命地挣扎着,她想要过去,她想要去到那人的身边保护他
让她出去啊
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什么破碎的声音,她看见血泊中那人吃力地侧过头来,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脸上是未曾变过的温柔笑容,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要张开嘴,就有无数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到最后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说了什么,那人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来,落到了地上。
舱外震动再起,玻璃碎裂,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