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莘是被手下惊醒的, 还没发出起床气,他就听到了仓库失火的消息。仿若当头浇了一盆冰水,陆莘一下清醒过来,脸色煞白, 跳下床来“怎么会失火巡视的家丁呢负责的管事呢”
怎么也是世家子, 谁见过陆莘如此失态的模样那亲随瑟瑟发抖, 哆嗦着道“是, 是遭了贼。听说有一伙人冲进了库房,杀伤看守,用火油点了生丝”
下面的话, 已经不用再说了。生丝本就是极容易烧起来的东西, 再加上火油, 那真是顷刻就要化为飞灰,救都来不及了。
陆莘身形晃了晃, 一屁股跌坐回去。这消息简直就不像真的, 好像他还没睡醒,发了噩梦。然而下一刻, 他赤着眼睛抬起了头“那可是咱们的码头, 是陆氏的仓库,外围就没人示警吗贼人如何轻轻松松就闯了进去, 又为何选在今日”
那亲随张了张嘴, 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因为他知道对方怀疑的是什么,没有内应的话, 根本不可能做得如此巧妙。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库房前, 至少得摸熟附近的地形, 绕过一道道关卡, 甚至清楚巡哨的规律。而不早不晚选在今日, 更是用心险恶,若是早两日,丝还没有入库,若是晚两日,说不定已经交割给了吴氏,不偏不倚选在今夜,肯定有人通风报信啊。
然而话虽如此,这时谁又敢开口应答呢这可是烧了陆氏整整一季的生丝,还是签了契,不交货就要赔上双倍的大单子。这是要把陆莘,乃至陆氏整个往死里坑啊,江东哪家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陆莘也没有等人回应的打算,他只是直勾勾,恶狠狠的盯着前方,才牙关里挤出了两个字“吴氏”
这单子,是吴天明给他们的,而跟吴氏做买卖的,是番禺来客,是背后站着赤旗帮的大主顾。难不成这些都是设好的圈套,只等他往里面跳吴天明好大的胆子,以为他们陆氏没了兄长庇佑,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吗
见陆莘只吐出两字,就不再言语,等半天的亲随终于大着胆子道“四爷,要去库房看看吗”
陆莘像是这才醒过神,又重新站了起来,在房中绕了几圈,才厉声道“去通知各房,等会儿在正堂议事。”
他们大宗是住在一起的,除了自己个掌管商行的,还有几房分管其他事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只他一人肯定是扛不住的,还得尽快找那些叔伯兄弟议一议,看要如何应对,又要如何跟族老们交代。兄长还没到家,大宗可不能先垮了
就在陆莘恨吴氏恨的牙痒痒时,吴天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陆氏的库房真着火了存生丝的库房”
当得到手下肯定的答复后,吴天明只觉一阵头晕,伸手扶住了桌沿。现在正是收丝的时候,吴氏如此,陆氏肯定也是如此,库房着火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会是意外吗在江东诸族里,可没人签过提前下定的契书,而他们恰恰一反常态,跟陆氏签了,还是一千五百石的大买卖。现在丝烧没了,陆莘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
背上生出了寒意,怒意也涌上了心头,现在吴长明可算明白了,自己这是落入了旁人的算计。若非贪图那唾手可得的粮道,他怎会昏了头跟方陵签下契约,若非市面上买不到生丝,他又何必去寻陆莘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恐怕整个陆氏都不会信他了。一想到这里,以及陆氏可能做出的反击,吴天明只觉心都凉了一半。
下一刻,他豁然骂了一声“真当我吴氏可欺吗”
也没等旁人发问,他就高声道“备车,叫上人手,我要去鹏跃酒楼”
这可出乎了管事的意料,连忙小心道“不先去陆府探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