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好说歹说, 就是不让过去,只能远远地站着。
这一站就站到天黑, 围观的人群悉数散去,偶尔会有两三个人过来瞅瞅,连齐家两个老人也回去了,抢救室外只剩下他们三个。期间有人从里面出来,让贺西宁签了好几次字,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一张白布从头盖到脚,陈君华就这样被推了出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医生护士纷纷劝慰贺西宁节哀。
陈君华这一生开端太好, 前二十年耗尽了毕生气运,所以二十年后基本没顺遂过, 蹉跎了大半辈子,连半天清福都享受不到。她颅内长了恶性肿瘤, 起先没查出来,但渐渐地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在一次剧烈头痛后瞒着贺西宁再次去医院检查,结果这一次就检查出来了,之后再去华西复查, 还是被告知是恶性肿瘤, 而且肿瘤已经压到血管和神经。所有医生的建议都是赶快治疗, 可以做开颅手术。
别说当时的医疗条件, 就连十年后医疗界对于恶性肿瘤和开颅手术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说白了就是治愈的可能性极低,低到几乎没有,即便手术成功,也可能会造成患者瘫痪或者症状加重等等情况,治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花天价拖延死亡时间,几个月,一年,或者两三年。
在有些偏远地区,贫穷人家的老人得了无法治愈的重病,为了不拖累家人,他们会主动带上一两天的口粮,走得远远的,选择死在外面。
陈君华做了类似的选择,她在一月份已经出现过突然晕厥和抽搐的情况,所以当老爷子打电话过来时,才会一口应下,否则依她要强的性子,怎么会平白无故接受老爷子和楚云明晃晃的好。她本来是打算去广州的,但因着老爷子突然要帮忙,便选择回县城,其实正月在家里过完十五,再回县城后她就已经在那边租了一个单间,只有偶尔才会去老板那里做工装装样子,至于打回家的工资,不过是把另一张卡上的存款全部转到贺西宁那里,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一直能拖一天算一天,但没想到竟然能拖到九月份。
大概老天爷都不忍心太快把人带走。
因为不常见面,加之陈君华总是在电话里说很忙很累,所以即使她一直在变瘦,周围人也未曾察觉。
不止贺西宁和楚云,连姥姥她们都没发现不对劲。
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只尽力做一件事,就是瞒过所有人。
谁敢相信呢,陈君华只是看起来瘦了,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结果突然就倒下,再也没起来过。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陈君华或许知道自己要走了,才回来陪贺西宁过最后一个中秋,只是没想到未能过完。她早写好了遗书,后事也全部安排妥了,对贺西宁对姥姥他们,一个都没落下。
贺西宁从头到尾一个字没说,木然地揭开白布,低头看着。
陈君华的脸色只是有点苍白,唇色略显乌青,嘴皮子干干的,跟平时差别不大。
齐硕在旁边直接落泪,不远处的周易站着一动不动。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灯光偏冷,显得寂寂无声的过道里更为沉寂,之前那些看稀奇的全都不见了。
撞见死人晦气,会不吉利。
周易帮着处理了后续的事,医院附近没有车愿意送死人回家,他出高价包了一辆破旧的小货车,亲自开车送回廊桥院子。
旧俗人死回家要在门口点鞭炮,彼时大院里许多人都已经睡下,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得大家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除了过年的时候半夜点鞭炮,只有死了人才会如此。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