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在这带做了五六年生意,还是头一次大半夜在酒吧门口拉到人张口就说要去墓地的。
过了两个红绿灯司机忍不住提醒“姑娘,从这儿过去,开车得一个小时。”
虽说他不信迷信,但是这个时间点去远郊的墓地,怎么听还是瘆得慌。
“我知道。”秦九九说,“麻烦您了。”
司机叹口气有点不想接这个单,但是难得有一趟这么远的生意,想想家里还在上补习班的孩子,也就没说什么。
车一路上了高架在夜色里疾驰,深夜电台在讲情感故事,中间插播了一段天气预报,说凌晨可能会下小雨。
秦九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晕,刚才那酒度数不高,风一吹却也有些后劲。
手机上有周清硕发来的消息,问她这个周末有没有空,他朋友弄了个私家庄园,想请她过去小住两日。
秦九九想了想还是回说周末要出差。
对面又问去哪,秦九九说江城。
去开个会,她这么补充。
发完这句话手机电量告罄,好在她随身带着现金,刚好够付车费。
到了墓园门口,司机没敢往里开,临下车递给秦九九一把伞,又说这边不好打车,留了个电话,实在有需要可以打过来。
秦九九道了谢递过去几张百元大钞,司机要找钱被她拦住,“您回程注意安全。”
夜半的墓园黑漆漆的,除了停车场旁边的公厕,一个灯都没有。秦九九把手机放回包里,借着点月光往里走,循着记忆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一阵风吹过带出点细微的声响,空气微凉。如果是白天来,太阳能音响会放钢琴曲,十次里有八次是梦中的婚礼。
秦九九胆子不算大,是个看不得恐怖片的,此刻却不怎么怕。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伸手抚上墓碑,轻声道“小余,姐姐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有些年代,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留着寸头,笑的严肃又腼腆。
秦九九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到了半夜的时候人还是没救过来,母亲哭成一团,父亲颤抖着手签了器官捐献协议,那会她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站在医院冰凉的走廊里,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敬畏死亡。
弟弟这个词从此变得有些陌生,全家人缄口不提,直到报考医学院的时候父亲说这是条很难的路,问她初衷是什么。
她说要给小余那样的孩子找到合适的药,父亲沉默了很久,没拦。
凉风吹上来打断了秦九九的思绪,她难得不顾仪态就地坐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子话。
“小余,这两年姐姐在美国,都没来看你,你看到姐姐在美国研发的那个药了吗虽然爸爸说不知道才好,可姐姐总想知道你那颗心脏到底给了谁,谁在替你活着,这么多年一直想知道。”
“最近总梦到你小时候,你要是还在,算算时间也上大学了,该找女朋友了。”秦九九说着笑笑,“你都不知道,妈最近老催我。”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她说着说着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
手机没电早已经关机,雨越下越大,风吹到领子里周身发冷,秦九九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撑起伞往公路上走。
她从来不算循规蹈矩的人,做事不计后果也是有的,多半时候随性子来,只是太久没有这么任性过了,想想也有些好笑。
正有些后悔的当口,一辆车缓缓滑过来,男人一脸漠然正眼都没瞧她一下,仍旧道“上车。”
秦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