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顾听霜在心里这样说,同时感觉心里有股闷着的情绪压不住了。
但是事与愿违,宁时亭轻轻地说“殿下让臣做什么,臣都是愿意的。臣的命,是您捡回来的。”
“那就好,你去吧。”顾斐音说,“乖阿宁,我的好阿宁,三日之后,用你毒鲛的血去开启雪城尽头的那个阵法,过了子时再回来。”
宁时亭懵懵懂懂地问“殿下,那个阵法是干什么用的”
“你和你的战友们感情很好是么”顾斐音对他笑了笑,“是对他们好的一个阵法,可以护佑这一整个雪城变成风水宝地的阵法。”
“好。”宁时亭答应了。
他离开顾斐音的怀抱,有点高兴地往外走。顾听霜在这个梦境中感知到,他准备高高兴兴地出去买一些烙饼,回去带给他的兄弟们吃。那些大块头看不起他爱吃的糕点,每次只肯吃厚厚的烙饼就酒,把辛辣的烧刀子往他嘴里灌。
他们教会他喝酒,他说“疼。”兄弟们告诉他“这不是疼,是辣。”
他有些疑惑,因为疼和辣在他嘴里是同一个感觉,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看着宁时亭清瘦矮小的背影往外走,顾听霜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不要去
不要听他的话
顾斐音的行事风他略有耳闻,从来只有他把手下人耍得团团转,让宁时亭断轮回的路,到底是什么路
场景又变了,宁时亭按照承诺的那样,如约在三日后前去荒芜的城池尽头。
雪城尽头是死人地,是冬洲人民埋葬逝去的人的地方。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因为怕鬼。
仙家之境,如今已经衰微到害怕鬼神。
宁时亭不怕这些,他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他也能看见小伙伴们的时候,魂魄还会留在尸身附近不散去。只要不伤害他,他与他们相安无事。
他点着护命灯,在大雪中独自踽踽而行。
顾斐音说,他开了那个阵法,虽然会承受罪孽,从此再无轮回,但是可以造福整个冬洲城的人。
他身为毒鲛,从小痛苦,已经不再期望再有来世。但是他想要瞎眼的领队大哥恢复光明,想要每天戏谑地跟别人叫他“小公子”的弓箭手有钱回家娶媳妇他想要他亲爱的人们快乐平安。
冬洲边境是九洲最苦的一个地方,翻过一座山头就是穷凶极恶地血族之地,在往北是鲛人北海岸。这里的人单单是活下去,都需要用尽全力,而善良的人们总是会在这其中创造出无数乐趣,也让他得到了新生。
如果说顾斐音给了他一条命,那么冬洲的这些人则是让他重新体会到“活着”感觉的人。
这样单纯、热烈的思绪被顾听霜捕捉到了,连带着宁时亭以前的寂寞、漫长的痛苦,也一并捕捉到了。
他微微怔忡了了一下,接着在梦中跟上宁时亭的步伐。
小宁时亭走得很急,气喘吁吁的,脸上带上了两团红晕,中途还摔了两下。
顾听霜几次没忍住,想要上前牵住他的手,但是没有动。
他作为外来者,任何的动作都有可能引起梦境的溃散,现在还没有找到宁时亭梦魇的症结,他要动手,只能等找到症结之后再动。
小宁时亭气喘吁吁地来到一处荒芜的雪原,雪原正中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
顾听霜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梦境突然一下子远了,他和小宁时亭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非常远。
他只能看见宁时亭蹲下来,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了阵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