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被梦魇住了。
那个叫听书的小男孩刚刚也说,宁时亭近来容易做噩梦。
顾听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魇住。听说只有心思深重或者身体瘦弱的人容易被魇住,宁时亭看起来是两样占全。
颤抖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疼”
“什么”顾听霜没听清,凑近了想要知道,隐约知道是个单子,但是在听清的那一刹那,又沉默了起来。
“疼疼”
一声又一声,喃喃地、低低地念。
像是在喊疼,又像是在说冷。
他在梦见什么呢
是梦见在被月光铺满的海岸上,被冰冷阴森的毒蝎爬满身体的恐惧,还是梦见皮肉破碎再愈合,愈合再破碎,丢进海蛇堆里的过往
周围的温度冰冷了一些,院外渐渐挤满了肉眼可见的孤魂野鬼。这些大多是执念太深,三魂七魄不全的亡灵,无法往生入轮回,被微弱的灵魂吸引至此。
小狼嚎叫出声,猛地往床边一扑。带着神与魔两道祝福的白狼神族,成功驱散了外边的阴霾。
宁时亭的动静也慢慢小了下去。
顾听霜也终于发觉了,宁时亭这会儿的不正常估计是冻出来的。
他拎起被子给他盖上,问道“你还冷吗”
朦胧间,宁时亭努力想要睁开眼。
他的世界翻转、颠倒了,变成腾跃而起的火焰、冰冷的刀光和君王冷漠无情的眼。
顾斐音在叫他。
鲛人毒鲛,小心点带回去,给他吃的喝的。
你这么安静,我给你起个“宁”的姓吧会得此时亭上意,你的名字就叫宁时亭,是我给你的名字。
你和你的兄弟们感情很好
不过是一些死人,怎么,阿宁,你要为了这些死人不听我的话吗
阿宁,阿宁。
我的好阿宁,我们同生共死,我们千秋万代
不管场景怎么变化,不管梦中的自己是年幼还是年少,那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
冰冷、锐利、沉默。
是顾斐音的眼睛,也是狼的眼睛
场景快速消退,一切都被拂去了,最后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轮椅上的少年。
你冷不冷啊,宁时亭。
“饮冰”
他发着抖,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死死地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
这一刹那,顾听霜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被他拽了过去,感到衣袖险些都要被扯破。
一个病成这样的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他低头问“你说什么”
“饮冰。”
眼前人又重复了一遍,但是眼睛还是闭着的,意识烟消云散,那一直皱起来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下去。
安静恬美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