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侬眼看着段汝汀的眸子一冷,扫向彩瓶背后的漏窗。
“有什么可商量的,平均非呗,”四房说,“老大指定不回来了,人家身上的血都是蓝的,瞧不上咱们这些臭钱。”
“平均分”三房笑了,“大房走的早,二房在美国,十几年前就离了,只有我跟老头子是正儿八经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结婚证,论夫妻共同财产,先把我那一半刨出来,剩下的大伙平均分。”
段汝汀的眼睛黑沉沉的。
“你怎么那么会想呢,”四房轻哂,“我问过律师,集团是老头子的婚前财产,和你没半毛钱关系,再说了,你想吞大头,老二能让”
提到老二,屋里静了,半晌,三房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家,大儿子弄得像女的,二女儿弄得像男的,真作孽”
“像男的,”四房说,“她也不是男的。”
段汝汀的脸瞬间绷紧,现出某种锋利的神色。
“好好一个大姑娘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老头子重男轻女,”三房断言,“这个家轮上谁,也轮不到她。”
段汝汀缓缓眨了下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应笑侬知道她,咬人的狗不露齿,二房、三房、四房之间的矛盾,迟早会把段家搞得支离破碎。
西山是条盘山路,匡正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停车场在爱音园东南侧,应笑侬下来接他,领他从僻静的角门进园子。
仲春的山景,古色古香的院落依山而建,匡正惊叹,这个年代能在西山有这么大一片地、盖这么一处风雅的园子,绝不是有几个钱就能办到的。
“祖上的房子。”应笑侬说。
怪不得,是个有背景的家族。
“段家第一个经商的,是我爸。”
阳光不错,空气也好,匡正没系西装扣子,迎了满怀的山风。
“改革开放,他二十多岁,从家里跑出去了。”
匡正笑起来“那不是和你一样”
应笑侬一怔,是啊,段家的四个孩子,数他和段有锡最像,那么死硬,那么倔“他从街头小买卖干起,干了四十年,干出今天的产业。”
四十年不足以有这样的产业,匡正估计,段老爷子的成功离不开家族背景的支撑。
“他和我妈,”提到妈妈,应笑侬的语气变了,“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匡正看向他,泼辣的应笑侬,不好惹的应笑侬,此时带着某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应笑侬嗓子发颤,“爱到我爸给集团起名叫爱音,那是我妈的名字。”
“我以为,”匡正忽然说,“你对这个家没有一丝感情。”
应笑侬停步,停在参差的桃枝间。
“我替段老爷子找过你,记得吧”
应笑侬记得,在老剧团,那也是匡正和宝绽第一次见面。
“你是个打死都不回家的人,现在却让我来帮你处理家族问题”
这是匡正最大的疑问,出手介入段家事务前他必须知道答案。
“这个家我不要,”应笑侬垂下眼,肯定地说,“班我也不会接。”
匡正不解地蹙着眉。
“但是段家的四房,”应笑侬斩钉截铁,“不能分家。”
第一次,匡正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家族长子的气魄,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刻在他的骨头上,写在他的命运里,甩也甩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