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买菜了。”
买菜匡正的火噌地窜起来“他替你谈生意,替你买菜,连画都替你画了,还要你干什么”
陆染夏垂下那只独眼,无所谓地说“没人真的关心艺术,热度很快会过去。”
“对,没人关心艺术,”匡正告诉他,“所以这个热搜,是想让粉鸡死的人买的”
陆染夏抬起眼,没料到事情这么复杂,确实,艺术清清白白,但一搅上资本,就成了浑水一潭。
“我现在要知道,”匡正指着画布上那只淌着颜料的粉鸡,“这团东西究竟是你们俩谁画的,你,还是覃苦声”
如果是陆染夏,粉鸡还能活,如果是覃苦声,粉鸡则必死,不光这只鸡,连万融臻汇都会跟着一败涂地。
这是匡正决不允许的“你少了一只眼,”他问,“根本画不了画,是吗”
陆染夏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转过身,在画布前坐下。
“覃苦声拿了你一只眼,”匡正难以压抑怒气,“所以把什么都给你,连自己的画都要署你的名,是吗”
陆染夏从油壶里提起笔,用粗糙的廉价卫生纸擦干“覃苦声是个天才。”
他顾左右而言他,匡正没工夫听他废话,抬起右手指着他,这时那小子说“覃苦声的天才来源于他的残疾。”
残疾匡正蹙眉,覃苦声是残疾
陆染夏扫一眼调色盘,随意挑了几个颜色,调都没调,直接拍在画布上,啪地一下,大胆而果断。只这一笔,匡正就知道,他能画。
“他是红绿色盲,”陆染夏老练地涂抹油彩,“他分不清浅绿色和深红色,蓝绿色和黄色,紫红色和灰色,等等等等,包括粉色。”
匡正惊讶,这意思是覃苦声不可能替他代笔
“我们口中的粉鸡,”陆染夏笑笑,“鬼知道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
“等等,”这不合逻辑,“色盲怎么可能考上美术学院”
陆染夏停笔“他背了整整一沓色盲本。”
色盲本,学名叫假同色图,每个人上学体检时都见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动物图案,对一个根本分辨不出颜色的人,要背下来谈何容易
“现在你明白了吧。”陆染夏把画布转过来,冲着匡正。
不,匡正仍然没懂。
陆染夏指着自己画的那片色彩,厚重、凝丽,兼备粉鸡的形神,唯独缺了某些怪诞的东西“这里少的那缕魂,就是覃苦声残疾的色觉。”
匡正恍然大悟,粉鸡不是陆染夏的,也不是覃苦声的,而是
“你说得没错,”陆染夏扔下画笔,“覃苦声拿走了我一只眼,所以什么都肯给我,包括他的才华,但是”
匡正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还记得那天李老狮来看画,对粉鸡的评价是“有一套独立的色彩标准”,这套色彩之所以特别,之所以绚丽,正因为它是不正常的,是上帝须臾间犯的一个错。
“粉鸡是我和他的共同作品,”陆染夏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只呆滞的义眼,“我用我残疾的眼睛勾勒形体,他用他残疾的眼睛捕捉色彩,我们相辅相成。”
匡正胳膊上的汗毛立起来。
“粉鸡之所以令人过目不忘,”陆染夏骄傲地说,“因为它的创作者有两颗心脏、三只眼睛、四只手臂,和一对激烈碰撞又撕扯不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