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他带着段钊和汪有诚, 驱车来到老城区团结路的小敦街,街口停着一辆银灰色宝马,小郝按了按喇叭, 打双闪让他们跟上。
两辆豪车在狭窄的小路上拐来拐去,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覃苦声迎出来,天暖了,他没穿那条黑羽绒服, 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棒球衫,抄着手。
各自停好车, 宝马上下来两个人, 段钊联系的,一个姓李,光头,艺术圈都叫他李老狮, 是这两年风头很劲的策展人, 2017年在上海办了个国画狮子大展, 十五天成交额达到八百万,一展成名。
另一个也是光头,姓哈,李老狮的朋友,国内最大的私人博物馆观兰馆负责展品策划的副馆长,戴一副圆眼镜,小眼睛要睁不睁的,瞧不起人的样子。
覃苦声领他们上楼,三楼最里面一间,破铁门,门上贴满了铲不掉的小广告,匡正他们进屋,被满屋子刺鼻的松节油味呛得直咳。
五十多平的小居室,住两个大男人已经够挤了,还塞满了半干不干的油画,大的四五米长,小的二三十公分,在层叠的画框和斑斓的油彩中,陆染夏安静地坐着,系着一条经年的脏围裙,用一只独眼审视着未完成的画作。
屋里七个人,一个画家、一个画家经济、一个策展人、一家博物馆、三个投资人,互相简单介绍一下,开始看画。粉鸡是个大系列,有四五十张,其他的是些静物和人体,即使是日常习作,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神彩,恣意鲜明,生机勃发,是画家灵魂的碎片。
“凑合事儿。”姓哈的皱着眉头耷着眼,傲慢地说。
李老狮很捧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是,还嫩了点儿。”
覃苦声没吭声,匡正却说“买家对粉鸡的评价很高。”
姓哈的停住脚,回头瞧他“你懂画吗”
匡正摇头,笑着说“不懂。”
姓哈的也笑了,他平时被画家和策展人捧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你也不懂,倒腾钱的掺和什么艺术,你们上赶着往一个穷画家身上砸钱,还不是看他在网上火了”
姓哈的傲,有他傲的道理,作为馆方,粉鸡要办展就得求着他,但他也蠢,用玩艺术的脑子去揣度资本,他以为万融臻汇因为陆染夏“火了”才做他,殊不知这把“火”就是万融臻汇点的。
世上总有些傻子,自以为高明,其实不过是资本车轮下的一粒石子,看的是资本让他看的,听的是资本让他听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瞎子聋子。
“我不懂画,”匡正笑得微妙,“我的客户绝大多数和我一样,也不懂画,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专家。”
他这话不卑不亢,既肯定了姓哈的专家头衔,又点明了一个道理在市场上,专家存在的意义是为买家服务,专家可以傲,但不能傲过买家。
姓哈的眼睛一转,撇撇嘴,“作品还行,你们打算怎么搞”
“我们希望在观兰馆办一场春季特展,”匡正单手插兜,视线向下投在他那颗油亮的光头上,“画展由万融臻汇独家赞助,包括宣传在内的所有费用我们出,展览期间产生的全部收益,”他稍顿,“归你们。”
姓哈的愣住了。
“简单说,你们出个名头就行了,”匡正有种睥睨的神态,“哦不,还有场地。”
姓哈的绷紧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