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戏牌子,是应笑侬的天女散花, 并排挂着两出戏, 萨爽的盗钩和陈柔恩的钓金龟,唯独没有宝绽。
前天的电话里, 应笑侬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怪他臭不要脸乱下嘴,害宝绽临场失手,在市剧团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匡正老实听着,一句都没反驳, 应笑侬的策略他很清楚, 宝绽没父没母, 他们如意洲算是“娘家人”,上来先撂一通狠话,想把他镇住。
“我告诉你, 赶紧的,”应笑侬的原话是这样,“把我们宝处哄好了,别的乱七八糟的少琢磨, 敢再干什么出格的缺德事儿,我们兄弟饶不了你”
狂得不得了的口气,匡正不惯他毛病“我够克制了,”他扔上炖盅的盖子,叮地一声响,“只亲了一回,嘴,别的地方一下没碰。”
他一竿子把话捅到底,应笑侬反而没话说了。
匡正是什么人,他要是存心,宝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应笑侬猜测,他这回多半也动了真心“宝处他不是外头那些小姑娘小小子,他”
“我懂,”他单纯懵懂,经不起伤,“放心吧,”匡正给他保证,“我不动他,让他一门心思,先把戏唱好。”
说实话,应笑侬很惊讶,指望匡正这种情场老手对宝绽手下留情,他想都不敢想,说到底,宝绽连人带心都在人家手里攥着,他一个旁观者就算火上房又能怎么样,只能把语气放软“谢啦匡哥。”
这是他第一次叫匡正“哥”,那么烈的性子,为了宝绽,也不得不服软。
匡正把目光从戏牌子上收回来,向前走进剧场,观众席上光线昏暗,舞台上却灯光璀璨,应笑侬扮的天女顶着满头珍珠水钻,鬓花、云肩、腰裙随着旋转上下翻飞,手中一条一丈六的彩虹色绸带,活了一样,在半空中蜿蜒。
祥云冉冉婆罗天,
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诸世界好一似青烟过眼,
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明艳动人的一出戏,匡正想就近找个座儿看,眼神一扫,发现第一排中间有个空位,在密密匝匝的观众中显得很突兀。
“你是这戏楼的第一个观众,”宝绽迷离的醉态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一束光、一滴水那样动人,“这个座儿,我永远给你留着。”
匡正猛然记起,一排一座,那是他的位子。
这么长时间了,宝绽一直给他留着,他却一次也没有来。他怪自己粗心,迎着光走上去,卓尔不群的高个子,奢华笔挺的长大衣,引来众人侧目,走到那个位子前,他看上面粘着张纸条,写着“预留”两个字,于是脱掉大衣,正身坐下。
“绿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
好似我散天花粉落十方,
满眼中清妙境灵光万丈,
催祥云驾瑞彩速赴佛场”
应笑侬甩起彩绸,一个回眸,在五彩斑斓的绮色间看见他,唇边隐约挂上一个笑,小碎步走到下场门,鹞子翻身下蹲亮相,七彩的绸带在身后缓缓落下,仿佛真是天上仙家,轻踏在一片腾起的云雾之上。
台下是轰然的彩声,应笑侬敛袖下场,进后台,见宝绽正靠在桌边喝茶,他凑过去低声说“你哥来了。”
“谁”宝绽没反应过来。
应笑侬朝他挤眼睛“姓匡的。”
宝绽愣了一下,别过头“别瞎说。”
“真的,”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