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
“是我借钱给你,我问什么,我怎么问,也不用你操心呐。”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上一家公司做到了项目管理,结算的时候有两笔账三十多万找不到了,查流水,是到了我自己的私人账户上。”
“也就是你贪了公司的钱呗。”
男人苦笑了一下,说“算是吧。”
陆辛站在树下,看向篮球场头儿上的教学楼。
男人叹了一声,又说“我和我以前的老板是读研时候的同学,我刚毕业的时候本来签了一家大公司,干了没两年,他说要创业,拉我入伙儿,还说分我股份,我就动心了。前年我们一个同事得了癌症,他说让我从公司走两笔钱去给我那个同事。
“结果今年公司真做起来,有大公司来收购,他为了不算当初的股份,就用这笔钱把我给算计了。公司账上只有五十万的时候,他能拿一大半儿给同事治病,公司要被人高价收购的时候,他连一成的股份都不想分我了。”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不过陆辛也不会听他这一面之词。
接下来,就是沉默,沉默。
男人说“我还没问,您是做什么的”
陆辛哼了一声“跟你有关系么”
“不管怎么说,您这是对我雪中送炭。”
陆辛又沉默了。
坐在树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三百度的近视也不知道他还能看见什么,陆辛也不提要给他拿眼镜儿。
“我以前就在那个楼上课。”男人说,“那时候我们学校里有一帮混混儿,带头的是个女孩子,我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八成是没听说过她,好多人都叫她红老大。”
他指了指五楼的一个窗子,说
“我以前就只会看书,是个书呆子,有时候上课的时候往下看,能看见红老大躺在这棵树上睡觉。”
摘了眼镜的男人笑了一下,揉了揉长久负担镜框的鼻梁。
“那时候只觉得得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被人赶出公司的时候,我才突然想想来这躺一躺的,我想知道,红老大那时候看我们在教室里规规矩矩读书,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我们学的东西根本挡不住人的黑心呢”
没有,她想的,你根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陆辛没说话。
男人慢慢地躺在了树杈上。
“够了一小时五十分钟,您跟我说声儿,您好心借我钱,我怎么也得给你付一个月的利息。”
那之后,男人再没说话,时间到了,他从树上磨蹭着跳了下来,戴上眼镜,穿上外套,掏出写好的借条,签了字给了陆辛,还给一份儿身份证复印件。
陆辛把钱转给了他。
目送他离开,陆辛看着一个人从篮球场上走了过来,摘掉黑色的帽子,露出一头灿烂的银白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