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生气吗”
“气。”
牛肉彻底吃完了,沈小甜挑了一筷子头儿的面, 又放回了碗里。
陆辛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怎么了气得饭也不吃了不至于啊,我都没气过呢。”
“不是这样的你气不气,是你的心胸气量,这事不对就是不对,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不信任, 不该牵连到你的身上”
一个孤零零的孩子身上。
陆辛又笑了一下“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该不该啊要我说,如果真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魏师傅就该跟薛阿姨把话说透了,可他那个性子你也看见了。薛阿姨也一样,你也别怪她,其实我也不怪她, 我后来在扬州遇见了一个从前在鹤来楼干过帮厨的,他跟我说薛阿姨当年也不是这么不容人的, 她是生魏赫的时候遭了罪, 我估摸着, 就是产后抑郁症, 只不过十几年前, 哪有人知道这个啊。”
沈小甜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说,声音还是清澈又甘甜的, 也隐隐有着分量
“陆辛,在关于你的事情上, 我没办法去想别人到底有没有苦衷。伤害这种事情,看的是过程,不是结果,不是你不痛,她就没伤你,也不是你现在还跟我说说笑笑,我就要去想她是个产后抑郁症患者。”
“就像这个勺子。”沈小甜拿起餐桌上没用过的金属勺儿,“它现在的导热性很好,我把它插在热汤里,它也很快就热了,可要是我一直把它加热,它的导热性是下降的你不能要求它在高温的情况下还要维持着很好的导热性。你也不能要求我在生气的时候还保持同理心。”
“我知道。”
陆辛说着话,一只手从桌子上面伸过来,戳了戳沈小甜拿着勺子的那只手。
“来,给你降降火,火气都传我身上来。”
对面的男人半边儿身子被玻璃窗透过来的光照着,他的手臂伸过来,影子投在了桌子上。
沈小甜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手。
也看见桌上的影子,也在戳另一个影子。
抬起眼睛,她能看到陆辛带着笑的眼睛。
把勺子放在桌上,她翻过手,去抓那根淘气的手指头,陆辛的手就被她压了下来,竟然有几分温顺。
陆辛的另一只手把西芹炒百合往沈小甜的面前推,嘴里说“多吃点蔬菜,降火,要不,你再喝个王老吉”
沈小甜终于笑了,不是那种一直挂在脸上能掩盖一切的笑,笑意在唇角也在眼角。
陆辛被沈小甜压在下面的那只手也翻了过来,他说
“其实这事儿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那帮孙子都把我当孩子呢,说到底他们要对付的是魏师傅。”
“别看我那时候年纪不大,我还真看不上他们那些人把一个小酒楼当了宝贝勾心斗角。就是憋气,魏师傅真的把半辈子都填在里面了,结果被人这么赶出来他被这事儿给激得大病一场,我跟他的师徒缘分也断了,过了一年多,我听说他在别的饭馆里干活儿,前几年又去了那个机关食堂,虽说没了鹤来楼总厨的名头,可好歹稳当,就是他自己走不出来。
“你看,我不一直就很好。”
说着话,手还不老实,一开始只是手指尖儿动两下,还有些害羞似的,看沈小甜的手一直不动,他就用手指头去挠沈小甜的手心。
“别生气了。”挠两下,再挠两下。
沈小甜终于开始吃面了,左手还放在那儿,右手拿起了筷子。
两个人的手,就一直这么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