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为不可知、不可见的天道, 单子魏无数次设想过他和段修远的“见面”,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 他竟然什么念头都没有, 只能傻傻盯着那人。
段修远站在黑暗之中, 右手覆着双眼, 身躯微微颤抖。方寸大乱的单子魏根本没发现, 那姿势与其说是抚摸自己的眼睛, 更像是在按压自己的眉心, 将某种难受和失控压制住。
似乎过了一甲子,又好像只隔了一须臾, 单子魏看见白衣剑修止住了颤抖, 轻轻地放下了手。
段修远睁开了天眼。
长而挺直的眼睫毛如黑蝶的羽翼一般扇起, 单子魏的心脏都被它轻轻撩了一下,仿佛有只蝴蝶从心里飞出来, 飞蛾扑火地撞进那轮萤月之中。
那人深深地凝视他, 眼睛如一片漆黑的夜,白澈的瞳眸锁着他的身影。
不见天地,不视万物。
眼里只有他。
单子魏木头一样地站在原地不动他恨不得就地变成一块木头某只花痴病第一次知道原来视线也能有触感, 对方的目光像是经过亘古的追寻终于落到了实处,一寸一寸、细嚼慢咽地描绘着他的轮廓。
“我终于”段修远的喉结动了动,干哑的嗓音沉淀出微涩的欢喜,“见到你。”
见到了绝境里救起我的你。
见到了赋予我无数福缘的你。
见到了为我定下寿命的你。
见到了深渊中向我伸手的你。
见到了替我打抱不平的你。
见到了我心悦的、最好的你。
一股酸涩和悸动顺着脊背爬遍全身, 单子魏骨子里都开始发酸发麻。那句话太短、也太长了, 短短六个字却道尽了横跨半生的相知相伴。
有相处却没有相认。
他们是如此亲密, 又是如此陌生。
单子魏看着他与段修远相连的红线,纵使他们之间终将恩断义绝,这仍旧是他在这里所收获的最真诚的关系。
单子魏嘴巴微张,他想唤段修远的名字,想说我是你的道,想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恢弘的光纹在天空展开,它没有尽头,似天河,似星云,似蝴蝶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磅礴存在。它呈现了因果,描绘了时光,蕴含了高无上的大道法则。
单子魏笨拙的示好生生冻结在喉间,他骇然抬眼望向外头的天纹这是他在仙侠棋盘中最后能遇见的天纹,昭示着过半的游戏时间,以及,无法掩盖的“真实。”
白发青年缓缓转过头,挣扎地瞧向白衣剑修。
段修远神情莫测地注视他,和他身后的天纹。那双可以看透万象真实的天眼仿佛要融化在黑暗中,唯有莹白的瞳孔如鬼火一般熊熊燃烧,既狂热又冰冷。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单子魏手脚发凉地听着段修远的低吟,那人真的什么都看见了,就像当初他在妄人居那样用天眼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天纹,从此得知了再痛苦不过的真实。
太糟糕了,这种开场。在他斟词酌句准备和段修远摊牌的时候,段修远却从第三者那里得知了简单粗暴的真相亲口交底和他人戳破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是开诚布公,后者则像是阴谋被戳穿。
单子魏的思绪炸成一团乱麻,初见的温情早已被惊惧冲刷得一干二净,尤其是联想到当初齐一发现真相的反应,他真的害怕段修远步上齐一的后尘。单子魏现在连解释都不好做,在“被戳穿阴谋”的光环下,无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