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港口比陈沐想象中来得轻松,他在潜意识中将阿卡普尔科的守备想象成白古要塞那样的港口,甚至可能在陆地还要再加一座棱堡。
但事实上并没有。
阿卡普尔科除了几座炮台修的像那么回事之外,整个港口不论守备还是建筑,毫无亮点。
陈沐本部的家丁船队在夜里轻易地封锁住港口沿岸,岸上守军并未向环绕数里外海中的舰队进攻,这极大地助长了陈沐的信心。
他下令道“命杜松舰队派遣两支船队迭行接近港口,试探岸炮射击范围,各个船队长官盯紧岸边,记下岸炮位置。”
夜晚海上传令尤其困难,军旗不再好用,只有灯火、鼓声能传达命令,但鼓声在交战中很难听清、灯火又只能传达几个简单命令。
这种时候最靠谱的传令方式还是通信小舟,虽然慢,却能准确地将复杂军令告知各部。
陈沐顶盔掼甲立于海上长城艉楼,皱着眉头望向远处黑暗中的港口那些低矮房屋与高低不平的地势,心里却想着与这场战斗并无太大关联的事情报。
直到现在,他对阿卡普尔科的驻军数量、岸炮情况、地势地形毫无了解。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瞎子,满眼都是战争迷雾,像绳断了的哈士奇般的表弟也不知莽到哪里去了,该送回来关于新西班牙的情报是一点儿也没有。
至于付元就更别提了,这游击将军就知道阿卡普尔科掌握通向墨西哥城的官道,除此之外啥都不知道。
南北二洋将官别管上没上过讲武堂,说到底都是中下级军官,对新西班牙问题都只有两个拿下拿下这和拿下那。
讲武堂毕业学员尤其如此。
这么想并不是因为陈沐觉得自己比别人高明,恰恰是因为他和别人在一个层次上,才最觉得尴尬。
作为陈沐最倚重的将官,邓子龙是南北二洋军官中的代表性人物,却也不能跳出这个框儿,邓将军的策略比旁人要精细的多。
拿下这,敌人就会在这,干掉。
陈沐一直觉得国战不应该是这么个思路,但没办法。
他们不会打国战,所有人都不会,只会打局部歼灭战。
岸上炮弹出膛的火光在刹那中点亮黑暗的港口,声音震耳欲聋,陈沐听见身侧的旗官高声报道“大帅,六处炮台”
火炮数目不少,岸炮口径很大,炮弹极为沉重,这从落在水中毫无规则地溅起比船舷还高的浪花就能看出来。
还能看出火炮种类。
西班牙人船舰岸防惯用火炮,射石炮与臼炮。
早在第一次拦截西班牙大帆船时战利中就有一门发射四十五斤石弹的青铜射石炮,威力巨大,但他瞧不上这种炮。
虽然威力极大,但弹道曲射不易瞄准、火药消耗大、炮弹装填困难陈沐能数出一大堆缺点。
但战场相遇,这种炮比这个时代的任何新式火炮都可怕的多。
虽然打不准,但这种兵器原本就不是为打准而存在的,完全要看挨打的船接得准不准。
只要接准了,五百料战舰挨上一炮就要沉,开两个洞就算运气再好也救不了倒霉的战船。
十斤的石弹密集落入海中,炮弹落点像没瞄准似的,声势却能将船舰上的水手吓出一身冷汗。
陈沐扬起手,海上长城艉楼的战鼓被敲响,左翼列阵的付元部下两艘六甲战舰甲板上率先响起唢呐长音,两舰左舷三十六门火炮经过短暂地调整角度,从前往后依次向轰出,在海上打出一片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