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杆鸟铳一时俱发声势颇大,早是惊弓之鸟的矿工猛然回头,只见大股硝烟自林间山坡冒起,各个惊慌失措。待硝烟散去,见山坡顶盔掼甲背插认旗的将官抬起右手,身后一众旗军手持鸟铳动作整齐地将铅丸塞入铳口用通条压实,接着举起鸟铳瞄向他们。
在铳手身边,长弓手将羽箭扎在身前,持弓待发,枪矛刀牌军士林立,兵刃出鞘只待冲锋,气势着实骇人。
鸦雀无声。
被围困在半山腰的张永寿也被铳声激得浑身一抖,猛地从地爬起来望向铳鸣传来的方向。他着实被矿工追打的狼狈吃到大亏,铁盔都不知丢到哪儿去,罩甲也被撕出好几个缺口,此时望到百十步外陈沐小旗的做派,直教他抬手狠狠锤在自己胸口。
“我怎么没想到”
他怎么没想到,站到个矿工够不着的地儿呢
张永寿吃得是这么个大亏,整个冬天白元洁立功的事情在清远卫都传遍了,普通军户怎么想暂且不提,张永寿心里是羡慕地不得了。在清远城外打一仗,收获真假倭首级十余,还立下城外驱逐倭寇的首功,这事谁不羡慕
首功功,那是五军都督府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功勋,只要腿脚跑得好,城外拒敌能给说成守城有功
整个冬季张永寿都在懊悔,倘若他平时对清远峡百户所的军户勤加操练,还会发生与倭寇一触即溃的事儿吗如果没发生,这升任副千户的人应该是他张永寿啊
“这他娘是运道,你们这些傻看白副千户,在清远城外跟倭寇见仗,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二郎现在都能当总旗在那放铳鸣烟。”张永寿捶胸顿足,挥手叱骂扶着自己的亲信,“看看你们,在清远峡跟倭寇干一仗被打得丢盔曵旗一个个光知道他娘逃命,狗囊的的打完仗没捞到功勋还死了二十多个”
“没死人老子能打不过这些矿工么”
张永寿在山骂着,身边旗军大气儿都不敢出。他们也确实没气儿出,刚刚又被矿工打死打十几个军户,如今山只剩三十多人,仗着军火器弓弩这才能在山得到片刻喘息之机,哪儿还有劲跟张永寿说这些废话。
张百户在山骂骂咧咧,山下的矿工倒是着实被吓坏了,山坡出现的这伙旗军模样可不像张永寿领的四十多人那样看去容易对付。别的不说,单单清一色的鸟铳朝人群指过来,令许多矿工从心里感到害怕。
其实没有张永寿在清远峡的败绩,使清远城有倭寇势大而不可挡的危机感,白元洁也未必能立下大功;如果没有张永寿旗军在方才的乱战扬刀放铳,百矿工也不会对此事陈沐旗下十余杆鸟铳瞄准感到畏惧。
说起来,白元洁与陈沐都该摆酒好好感激一番张百户的情义呢
但更让矿工胆战心情的并非瞄而不击的鸟铳,是陈沐口的话,“清远卫下清城千户所援军已至,你们要造反吗”
这话威势齐备,再加陈沐顶盔掼甲站在那也是威风凛凛,看得身边胭脂税吏朱襄都为之侧目,暗自在心头给这位刚认识不久的陈总旗竖起大拇指,好威风
只有立在陈沐身后侧方扶倭刀柄挺立的魏小鬼瞟着眼睛看到陈沐背在身后的左手一直在轻轻搓,隔一会还在衣甲蹭蹭仔细望去,手心都是汗
虽然身后站着整整五十名麾下军士,一再给自己心理暗示说这不会出事不会出事,可手脚还是禁不住地微微颤抖。只有在自己喊话之后矿工无人前,才让陈沐从心里真正松了口气,接着喝道“既无反心,还不将税吏放回那位是山主坊长,过来说话”
陈沐最怕的是矿工反心已定,见到他们一拥而地冲来,那样他们只能把鸟铳对准这些拿着木棍、铁镐的穷苦百姓并与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