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头一次做这首级买卖,陈沐虽然不太了解其道道,但张永寿倒是轻车熟路,只是简单地交代陈沐与邵廷达、石岐两句,便笑着定下到广州府看官府赏格定价给他们钱,到时候再把首级交给他便是。
升官与发财既然不可兼得,陈沐肯定选择先填饱肚子。如今对这个时代都没有足够清晰全面的认识,官位越高越容易出错,所以他不着急升官,但眼下没钱却万万不行。他想制洞硝,首要任务便是要弄几口熬硝的大铁锅,再加一应器具没二两银子下不来。
现在他这经济状况,哪儿弄二两银子,算回去发俸他把那三石糙米都卖了也还凑不到一两。这是卫所下级军官的难受之处了,明明是从七品的小旗,月俸七石,偏偏发下来克扣完了便只剩三石,像不入品的从人一般,偏偏还没地儿挑理去。
陈沐搬着手指头算了算,他在卫所看着旗下丁卒种大半年地,再清远城墙巡几个月的城,一年到头约莫着糙米换钱能入手两银子。
算来算去是越算越郁闷,最后陈沐一巴掌拍在大腿,暗骂道“他妈的,还顶不王婆给西门庆潘金莲拉个纤儿”
王婆给西门庆潘金莲拉纤还挣了十两银子呢
小旗尚且如此,何况军户
也不怪邵廷达问陈沐遇到杀良冒功的机会杀不杀了不杀良、不杀贼,他们这些军户便要被天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胆儿大的降龙伏虎,胆小的喂猫养兔。陈沐不是太多愁善感的矫情人,何况他也没到达者兼济天下的程度,自己尚且不能独善其身,哪里管得着别人,左右做成这桩首级买卖,他能发一笔横财。
没到广州府,谁也不能确定黑岭山匪的赏格是几两银子,不过无论白元洁还是张永寿都估计陈沐的首级至少能值十两,他一年的俸禄啊
十两银子,除了回清远购置铁锅等器物,大半盈余陈沐琢磨着再买一杆鸟铳。或许不买也是可以的,他看着手头那根像烧火棍般的坏铳只觉可惜,丢了是肯定舍不得的,他想等回卫所了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哪个军匠能给修修。
虽然,希望渺茫。
可能省太多钱了,白元洁所说,还不如倭铳的明鸟铳,即使是直接让工部工匠给造一杆,单单花费的成本不会少于四两银子。
不过很快陈沐不必再为这事担忧了,在他与张永寿商定好买卖首级的第二日,张永寿便让他旗下军丁给陈沐送来一杆铳管都没什么磨损的明造鸟铳。
张永寿笑嘻嘻地一边责骂他旗下军丁一边跟陈沐解释,夜战是用这杆铳的旗丁慌乱打死另一名旗丁,所以他不让小子用了,等这次回清远卫打发那人种地去。
这杆明铳一共开过十来枪,崭新。
虽说是打死过一名同袍明军,但陈沐也不会觉得晦气,开什么玩笑陈小旗手里揣着五条人命,刚做完八个脑袋的大买卖,还会害怕这点儿晦气
“这么贵”
陈沐盘腿听着白元洁跟他说起鸟铳造价暗自咂舌,便见白元洁轻笑一声,如数家珍地说道“铁四十斤炼至八斤,再有木料钱、炭火钱、铜件钱、工钱,这便四两都不止。再说了,真给你一杆二两的鸟铳,你敢用么”
白元洁这话真说到点了,火绳枪这东西不像打定装弹的击发枪,扣动扳机后插着火绳的龙头打在铳床引燃火药引,有将近半秒的时间才能将铳管内的子药引燃乃至击发铅丸对陈沐来说,整个过程铳床火药嗤嗤地冒烟那半秒最吓人,生怕运气不好下一刻鸟铳炸膛砰地一声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