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仕卿等人给皇帝押来了个大官,巡抚吴善言。
但除他之外,只有杭城乡绅沈厪、大织户商黄尚言等人,对了,还有个钱塘知县姜召,但知县此等微末小官,在皇帝眼中显然算不得什么,几与市民无二。
杭州城此次民变自然是因为间架税与火甲法,但真正引起民变就是因为这个乡绅沈厪。
他们都被带到万历皇帝的清华园,被缚的官僚、乡绅被皇帝安排坐在右边,丁仕卿与百姓们则被皇帝安排坐在右边,皇帝坐在中间,每个人身后都是他训练有素的御林卫士。
由皇帝专程指派的刑部尚书徐学谟老爷子本以为这场庭审要由他来,还专门从部堂案上往兜里揣了个惊堂木,结果皇帝就指派他跟刑部属吏在门口坐着,还给他搬出来个大椅子。
而在更远的树荫下,闹饷的营兵参将马文英、杨廷用带着他们的老兵安静等着。
“朕对这场变乱有诸事不明,你们依次说,谁也不要乱,有事说事即可,首先。”皇帝向椅子后靠了靠,目光扫过众人问道“吴善言,你身为巡抚,被索饷官军揍了一顿,朕以为张文熙说得很对,说你是自己讨打,现在被百姓押解进京,你可知为何被押来啊”
吴善言见过皇帝,但他没见过顶盔掼甲的皇帝。
“陛下,老臣知罪,今天下用钱之际,各省皆在为朝廷裁减开支,臣是昏庸无用使错了方法,可这杭州城火甲法与间架税跟臣没有关系,臣也不知他们为何扛着太祖爷圣像便将罪臣押来了,他们在路上还殴打罪臣,即便要打,也不该他们打吧。”
坐在右侧的韩瑾想要出言说些什么,被丁仕卿按住,这个执教二十载的落魄文人正用自己的眼光审视着标新立异的皇帝作为。
万历没有理会韩瑾,他冲着吴善言缓缓颔首,感慨道“你还是知道自己斤两,你就是庸臣,裁减开支,是裁减军费能裁减出来的么”
报告他看过,吴善言做巡抚干过最漂亮的事其实也正是裁减军费,因为军费开支确实是浙江亟待解决的大问题,甚至毫不客气的说这次兵变、民变的深层原因都是这军费。
正如这小小的杭州府,屯九营兵额四万五,而且这是胡宗宪时代就留下的兵额,不像卫军那样缺额,全是满员,一年军费开支近四十八万六千两。
将近五十万两的巨额军饷,杭州城从哪儿来从民间来,所以收税繁杂、官府侵吞间架税却不雇人仍行火甲法。
万历开始都没注意到这事,直到他发现吴善言裁减军饷三成甚至还期盼着老兵回乡种地,查了查吴善言给杭州府剩下多少钱,才发现他省了十六万两千两白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正是这个巨大的数目,才是吴善言敢硬着头皮裁减军费的原因。
如今海防稍靖,募兵减饷是正常举措,在万历看来吴善言的过错实在言辞过激、举措失当;这也是朝廷在事情发生后让他回家歇着不做其他处罚的原因。
但在这里,万历认为吴善言又有了新的过错“你身为巡抚,在地方是封疆大吏,在朝廷是地方耳目,却认为下属地方杭州府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那朕让你回家歇着实在是太正确了。”
“在倭乱的艰难时期,要百姓与朝廷上下一心同甘共苦,百姓节衣缩食参军应募,为朝廷交间架税、立保甲制,谁都没说过什么;但艰难时期过去了,朝廷甘了,还让百姓苦着,那朕的朝廷岂不比倭寇还坏。”
“你知不知道这此的事对东南影响有多大”万历说着抬手扫过丁仕卿等人,道“杭城百姓拆了宵禁的更楼、毁了不让同行的拦栅,烧了缙绅的宅邸,使周边各县震动。”
“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