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处处,硝烟遍地, 偶尔夹杂着震动天地的响声, 爆炸的黑色浓烟扫荡着大地,直到靠近黄昏的时候, 炮轰声才逐渐低了下去, 伤兵和残体断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间或响起一声痛呼或是哭声,却也没什么人在意。
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战局已经如同陷入了泥沼般举步维艰了,宝山失守,南站被炸, 罗店陷落, 防守阵线一缩再缩, 最后缩到了蕴藻滨一带, 前来支援的六万桂军顶着重机枪火舌肆意的喷射冲锋,激战十日后活下来的人不足半数, 尸横遍野。
而军情处派到战场上的别动大队,也在危急时刻一次次扑上战场, 仅仅几天的时间便折损过半,一次无差别的轰炸, 就能让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小队全军覆没。
黑色的军靴踩在倒伏下来的干枯芦苇上, 簌簌作响, 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芦苇荡中,谢南湘找到一处隆起的坡度,半蹲下身,让足足高人一头的芦苇将他彻底遮了起来,然后他修长的手指迅速地换弹。
尽管此时他的肩膀和大腿的伤口正汩汩地冒出血来,俊秀的脸庞上满是血污,脸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他也没有露出一丝痛楚或害怕的神情,只是一味的平静。
四下,都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了
有风刮了起来,芦苇花的花絮因为闯入者的动作而四处飘扬,仿若漫天落雪。
谢南湘微微眯起了眼,调整着呼吸,空气中却遍布着硝烟味,并不新鲜。
数倍于己的力量,即便是单兵作战能力强悍如谢南湘也无力为天,讽刺的是,他在前线顶了半个月,在罗店的时候更是死守了一天一夜,结果没死在东洋人的轰炸之下,却要死于来自身后的枪口。
谢南湘早就知道上面在查军情处上海站的内奸了,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没能彻底地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但大概是出于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上面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在情报泄密这方面止损了。
如果死在战场上倒也罢了,也算为国捐躯,如果侥幸活下来,便就有专门的锄奸队动手,务必不会让他活着走下前线。
几个校官,与成千上万的前线士兵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
这种结局谢南湘也预料到了,不算太差,不必经受严刑拷打,也不必继续过着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不过他向来都是尽力地作死,坚强地求生,所以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闭目等死的打算。
他握着枪托的手微微紧了紧,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眯着的眼眸却很明亮,只是平静而专注地注视着芦花飘来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谢南湘抬头看了一眼夕阳下残阳如血的天空,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后扔了过来,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几秒后,发出“嗤”地一声响,浓浓的白色烟雾弥漫,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锄奸队的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中了对方的埋伏,随意开火更是会引起对队友的误伤,一时芦苇荡中竟外安静,只有碎屑般的芦花在烟雾中飘扬。
谢南湘有些发愣的时候,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快走”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肖然,这家伙所属的第五大队遭遇轰炸损失惨重,幸存者所剩无几,在开战的几天后就被换了下来,谢南湘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走不动了。”谢南湘摇了摇头,他这才卸下身上所有的紧绷与防备,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手臂的伤口喘了几口气,唇角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