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的街道上,偶尔有车子驶过,残雪顺着树枝滑落,落在尘土里发出一声轻响,潘碧莹幽幽道,“可那个女人现在就住在里面,你还想进去关心他吗”
殷小芝一愣,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栋别墅,心中复杂情绪转瞬即逝,随即垂眸柔声道,“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虞小姐更是为了这份爱情不远千里苦苦追寻,如果少泽真的认定了她,那我会真心祝福他们的。”
潘碧莹像是听到了什么最荒唐的事情一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你真的以为,她只是一个从乡下跑过来被退婚的旧式妇女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下一秒,潘碧莹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用指尖揩去眼角的泪珠,“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明白的”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来到这里,遥遥地望着傅公馆,看着窗户亮起的灯火,她很想表哥,很想进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可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父亲做过的事情了,表哥肯定已经恨死了他们一家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傅少泽了。
那个血腥气弥漫的早晨,成了她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对傅少泽既愧又怨,而对虞梦婉却是又恨又怕。可是她能做什么复仇吗她求遍了潘家的“人脉”,那些曾经对她处处巴结的亲朋好友们不是闭门不见,就是敷衍了之,根基不稳的潘家还没来得及发展出自己的羽翼,就迅速地陨落在这个充满罪恶的都市中,再也无人问津。
潘家已经完了,哥哥偷偷拿走了家里的存款去了国外,母亲带着弟弟回了老家,这世界之大,却再无她的容身之处了。
殷小芝见她落泪,有些不忍地道,“潘小姐,你还好吗”
潘碧莹抬头望着天空,感到身上一片寒冷,她搂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没有听见殷小芝的话似的,缓缓地往回走去。
殷小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后,伸手摸了摸早已没了温度的食盒,又望了望那边灯火通明的傅公馆,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连续一个星期的阴霾雨雪过去,在迎接新的一年的氛围中,久违的冬日暖阳普照大地,被褥与衣物全数被挂上了晾衣杆,在整个城市的里弄间迎风招展,棉的、灰的、花开富贵的、锦缎的、破了洞的,蔚为壮观。
傅公馆中,气氛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曾经因动荡而人心浮动过几日,但傅冬清退了一批人又给留下的人加了薪水之后,一切便又稳定了下来。
而外界的风波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租界政府依然对列车案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暗地里将闹得厉害的几家苦主安抚了下来,许诺钱财或是更令人难以拒绝的东西,报业那边再略略施压,撤掉几篇报道,而虹口那边,不知是因为得到了什么命令,也奇异地保持了缄默,于是事情便糊里糊涂地平息了下来。
真相依然被一层又一层编织好的谎言所掩盖,太阳依然升起。
只是某些事,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那些在街头巷尾悄然试图混淆视听、颠倒是非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经过这一番风波,大家好像又忽然想起来傅家曾经的好,提起傅成山,说起来也是一位颇有节气的商人,也难怪因此被东洋人刺杀了,幸好天理轮回报应不爽,除掉那虹口一霸,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这似乎没有意义,虽然不过是匹夫之勇,虽然这或许于大局无益,但对于许多彷徨迷茫的人而言,这便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只要这世道还有这样的人物,那国就不会亡的。
专心养病的白茜羽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很满足于自己能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