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三马路、四马路附近,依然有一流的爵士乐从阔大的舞厅中传出来, 舞女与面目肤色各不相同的绅士、船员、无赖、偷儿一起尽情地跳舞, 但近郊的民居公寓和街道处, 家家户户是锁闭的,安静得只有雨声落在水门汀时发出的声音。
黄浦江畔, 一处民居门窗紧闭, 烛光微亮。
“来来来,两只皮蛋”
“输了输了吃酒”
“里屋那个”
“啧, 卖去做咸肉也是个庄上花”
“可惜了,小娘们儿”
“等拿到这笔钱”
杂物间内,没有人说话的时候, 潮水声和隐约的交谈声从外间传来。
白茜羽判断大概屋外还有两个男人,而对方没有将她的嘴封住,这代表着这附近人烟稀少或者治安混乱, 喊叫根本没有用。
一对三,一个有武器,其中两个喝了酒, 但还远远没有到烂醉如泥的程度, 本地口音, 也就是本地的混混了, 吴曼卿跳开特工总部后只剩下了这些能耐
“虞小姐, 考虑好了吗”
红唇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吴曼卿弹了弹烟灰, 用冰冷的枪口拍了拍她的脸颊,“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可以告诉你。”白茜羽吸了一口气,肺部感到隐隐作痛,她猜测自己可能是吸入或是被注射神经麻痹剂之类的玩意儿,现在她的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能不能也回答我几个问题”
比起刚才惶恐的柔弱人质,她现在的语气有些平淡,精神上的疲倦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像是脑子里随时都有人在大喊你应该躺下闭眼睡死过去,不停地动脑子让她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这功夫已经没有余力去注意表情管理了。
吴曼卿挑了挑唇角,很宽容地道,“哦你说说看。”
“吴小姐,你说自己是东洋人,可你出生在烟台,读书在北平,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我住在你对面三个月,硬是没看出你的破绽。”白茜羽在冰冷的地板上摸索了一阵,除了一些枯枝败叶与干柴火之外别无他物,“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身上流淌的血液,你与一个普通的汉人有什么区别”
“虞小姐的问题问得很好,我读百家姓开的蒙,最喜欢吃的早点是焦圈儿,读书那会儿满洲国打起仗来,我每天都恨不得拿被子蒙起头,不敢面对同学,也不敢看报纸上的消息,一边是我的母国,一边是我的父国,教我如何取舍”吴曼卿用一个手指挂在扳机上转悠着,面带着几分不屑的笑容,“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毕竟是大和民族的后代,与你们这种下等民族并不相同。”
“因为你觉得做东洋人比较好”
“那还用说么自从花园口之后,我就知道,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虞小姐,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吧。”烛光弱了下去,她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光芒,那是一种厌恶、怜悯而又混杂着讥诮的眼神。
她接着说道“小时候,我看报纸上总是报道,英国人的军舰如何厉害,美国人的坦克如何强大,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们造不出一样的东西来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受那帮洋人欺负后来,我在黄埔江上看到了更大的扶桑级战列舰,我就明白了,整个亚洲,只有东洋人配当人。”
雷雨大作,黄浦江的浪潮汹涌而嘈杂,雨声包围着昏暗而狭小的房间,白茜羽久久没有说话。
“好了,虞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了,就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吴曼卿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将枪口指向着她。
无论这位邻居是出于想要令自己心神动摇,从而放她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