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那些河,藤萝,阳光灿烂的院子,小小的私塾课堂,可以爬得很高的树这些过往被他所刻意的遗忘了。因为那是老旧的,陈腐的,自卑的,说出来是会被人嘲笑的。可是有人记得,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记得他拿着那张护身符的手颤抖起来。
虞梦婉记得。
那不知是怎样的颤栗,从尾椎涌上来,笼罩了全身,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难以说清那感觉到底要如何归纳。但在这一刻,傅少泽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脑袋都是空的。
片刻后,他忽然发疯了似的掀开枕头和被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但他像是失去理智似的,将这间小小的公寓翻了个底朝天。
然后他在五斗柜抽屉的最下面,找到了一本很旧的笔记本。
片刻后,傅少泽走出公寓,回到车里。
坐在冰冷而寂静的驾驶室中,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再次翻开手中的本子。
“a、b、c、da、b、c、d”
他抚摸着上面字迹笨拙而端庄的英文字母,不仅是英文字母单词,还有阿拉伯数字,外国国家的地名,不知道是从哪里摘抄的,他回想着笔记主人认认真真在案头前用簪花小楷般的功夫抄写的模样,一时惘然。
他闭上了眼。
时间回溯着,倒退着,有少年与少女的对话在他脑海中回响着。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海”
“去做什么呀”
“去读书,而且上海有好多好玩的。”
“可女孩子怎么能去学堂呢会被人笑话不知羞的。我可以偷偷在家学,我学东西很快的,不会教人发现的”
“谁敢笑话你,我就揍谁。”
“少泽哥哥不讲道理,再说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最重要的是以后要”
“以后要什么”
“以后要好好为傅家相夫教子”
“那,你在直隶等着我,我念完书了,就回来娶你,好不好”
“嗯,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对话声消失了,留给他的,只有深夜永无止尽的风雪声。
他把头埋得很低,狭窄的空间里,听到他喉中发出几乎是呜咽般的声音。
白色的雪将车子几乎要覆盖住了,远远地望去,如同被冰封一般。
瑞雪把纷纷扬扬的飞絮均匀地撒向这个不夜城的每个角落,大街和小巷都一片素白,无数人在这个被称为“平安夜”的晚上安然入梦,高低错落的房子里透出暖色的灯光。
“她在等我。”
车厢内,他阖上笔记本,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
明亮的车灯刺破黑暗,引擎发出轰鸣,抖落雪花。
白茜羽半伏在地上。
她咳嗽着,喘息着,感觉整个腹腔都疼得撕心裂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了,只感觉水缸里的水有一半都进了她的脑子,什么都天旋地转,晃晃悠悠的。
有人凑近一些,声音外柔和,“说吧,说完,我们立刻就放了你,你就解脱了”
白茜羽浑身湿透,苍白的脸上还不停地淌着水,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面前的人,嘴里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老大,她说的是中文”旁边有人立刻小声道。
“听听她说的什么。”松井次郎在一旁发号施令。他之所以并没有一上来就听白茜羽说什么,是因为他很清楚知道这个女人擅长伪装和谎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