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勍眼角都抽了起来
四下重归寂静,空余落雪的扑簌簌声,裴勍拢了拢身上雪白狐裘,打量了一会儿手中干巴巴的凌霄花,冷哼一声方才那样亲热的唤他哥哥,转头就又唤了别人去。
既然早有哥哥,还招惹他做什么
十九察觉到他周身的阴沉寒气,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问,“主子,两江总督求见,想和主子在假山后一叙。”
昨日御史台参两江总督玩忽职守,两江地界赋税亏空,多位官员中饱私囊。趁着折子还没送到献庆帝手上,两江总督急不可待地想和这位红极一时的天子近臣搭上线,若是一朝东窗事发,有裴勍在旁美言几句,献庆帝说不定能从轻发落些。
裴勍俊脸微沉,“不见。他们惹出来的祸事,压榨黎民,荼毒百姓,不立刻着手补救,竟还有颜面求到我面前,可见皆是鼠辈”
十九见主子语气不悦,便也掩下此事不再提,
大太监张德忠冒着风雪走来,甩着拂尘,停在台阶下,“哟国公爷在这儿呢皇上见爷出席许久未归,特地叫奴才来找呢”
献庆帝是个勤勉的帝王,为大齐民生做了不少实事。虽然偶尔也会犯错,惹得群臣追在他身后跳着脚直谏,可在位九年期间,从未因为直谏处死过一位大臣。反之,若是真的做错,献庆帝还会下罪己诏,反省自己治国不端。同历朝的皇帝相比,他尊崇天道人和、胸襟怀柔四海,算是难得的贤主明君。”
裴勍年少失去双亲,常年跟在献庆帝身旁,见天地之重,识大道苍茫。对他而言,献庆帝是仁君,亦是慈父。
“劳烦张公公。这就回罢。”
少年淡淡应声,自八角亭中踱出,十九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柄六十四骨紫竹伞,撑在头顶,为主子挡去漫天风雪。
他身姿挺拔,一袭白裘锦袍,玉冠束发,雪地的莹白光亮折射在俊美无俦面容上,出众眉眼仿佛笼上一层温润柔光,削减了几分冷淡气度。
张德忠愣怔的功夫,看到这位年轻权臣将手中的绯红之物拢于袖中,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再仔细看去,却见裴勍手中已空无一物,只剩下拇指上一枚玉扳指,通透莹润,暗夜生辉。
献庆十七年,皇帝于琼林苑中举行中秋诗会,名为切磋文采,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当一回月老,给京中适龄的世家公子和贵女小姐们搭桥牵线,促成良缘。
琼林苑中,嘉木蔚然成林,百鸟绕枝争鸣,更有馆榭歌台,碧水茵茵。
九曲回廊尽头,设着数十张龙纹卷云紫檀桌案,公子小姐们成群,围着桌案巧笑低语,互看诗文。
史清婉挥毫写就一首诗作,被周遭贵女公子纷纷传颂赞叹,她身怀“大齐第一才女”的名头,自然不会因为区区赞赏便欣喜若狂,她今日赴此诗会,乃是为在心上人面前显露才华,搏他青睐。
这边诗文咏唱,男男女女争做雅人韵士,皆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情逸态。
另一边,却设着投壶、歌舞、宴桌,另围着一群贵女,热闹喧哗,欢声笑语不断。
为首的女子一身绯色菱纱百蝶穿花春衫,玉臂轻挽着团花洒金绡纱披帛,发间的珊瑚多宝金钗斜簪,坠下一挂圆润东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摇摇晃晃,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正是薛亭晚。
史清婉听着耳畔嘈杂喧哗不胜其烦,将手中笔杆一扔,飞过去一个眼刀,怒道,“烦死人了要玩闹怎么不去别处偏偏要在咱们旁边,我看她薛亭晚是存心捣乱”
许飞琼拦住她,“姐姐别恼谁人不知永嘉县主嚣张跋扈,目无下尘,胸无点墨,倒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姐姐何必和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