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养的终究太柔弱了些。
裴嘉渊年纪不大,却得父亲的真传,已经学会克制情绪,被十九一路领回他的小院子里,还不忘展露笑容,同十九叔挥手告别。
裴嘉渊被书童带到书房里,父亲明天要考他战国策,他才背了一半而已。
其实裴嘉渊小小年纪十分聪慧,已经算不可多得,可聪慧和愚笨,向来是和旁人做比较才能得出的结论。
有父亲珠玉在前,他若无法逾越,就成了不成器的沙砾。
半本战国策,他两日成诵,孟夫子夸奖他背的快,后面还要跟一句,“你父亲过目不忘,当年把整本背下来,只用了三个时辰。”
他小小年纪,已经能够挥笔作辞作赋,皇表舅夸他文章写得好,后面也要跟一句,“比起你父亲,还有很大进步余地。”
他骑术不精,十九叔安慰他一番,后面不忘加一句,“主子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单手握缰,纵马驰骋。”
裴嘉渊翻了一页书,默默地想,无论任何事,父亲好像总能做到最好。
在娶妻这件事上也是。
想起母亲,裴嘉渊心中小小雀跃,小短腿儿都晃了两晃。
母亲会带着他和妹妹去吃万客楼的松鼠鱼,去买甜如蜜的杏子果脯,还会带他们上山摘野栗子,下河抓小蝌蚪和肥鲤鱼。
他从小听过太多关于父亲的传闻,他们说父亲是不世才子,是铁腕权臣,为人清正雅直,高冷出尘。
小小少年轻哼一声,暗想,我才不会告诉你们,父亲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上回他去内院给母亲请安,偶然看到父亲正阖目枕在母亲腿上,神色温柔,唇边含笑。
裴嘉渊再翻一页书,有些想不明白,父亲都多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和他争抢娘亲
弹指一挥,冬去春来。孟春时节,弘仁帝在上林苑设春猎。
今日围猎与往年有所不同,弘仁帝特别划出一片围场,王公大臣不必入内,专供各家的少年郎施展拳脚。
九岁的徐萦一边拉弓试箭,一边看向身侧的好友,“听闻,今天拔得围猎的头筹之人,便能得到皇上私库里的宝贝紫霜长戟”
徐萦是德平长公主的嫡子,因两人母亲是闺中密友,徐萦和裴嘉渊打小就是玩伴。
裴嘉渊正在调试左臂上的袖弩,听了这话,抿唇一笑,满心志在必得。今日他定要拔得头筹,得到父亲夸奖。
少年虚岁九岁,遗得父亲三分卓越仪表,另有三分出众外貌来自母亲,剩下的,则独属于自己开拓出的精彩。
他年纪不大,此时山眉水眼,唇角微漾,已经叫人忍不住期待成年之后的风采。
旁边的李氏嫡子望见他的袖箭,好奇地凑过来看,“阿渊的袖箭好精巧难道又是薛司丞送给阿渊的新兵器”
裴嘉渊的舅舅薛桥辰,如今官拜工部侍郎,身兼千机丞司丞一职。
舅舅习墨家机械术,爱玩爱闹不亚于小孩子,从他出生起,便包圆了他所有的玩具兵器,小到九连环鲁班锁,大到机关暗器,每每拿出手展露一番,总能引得同龄人羡慕嫉妒。
裴嘉渊点点头,“这是上次生辰舅舅送我的袖箭,专门用来猎兔子之类的小猎物。”
一群少年郎闻言,纷纷投来艳羡目光。
号角开鸣,哨声为令,意气风发年少儿郎身着骑装,身骑骏马,争先恐后奔入猎场,惊起一阵飞鸟离林,风声萧萧。
从出发地到猎场入口有三里地的路程,裴嘉渊一马当先,绝尘而去,不负他苦练骑术数月,果然进步显著。只是行到猎场入口,却发现身侧好友徐萦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