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儿扑出去的手掌落了空,她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在她面前弓下身子。
刹那北风呜咽,拂得心尖凉透。
是了,那梦里的痛楚才是真的。他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一步之遥,中间隔着身份之别,主仆之份。
“嬷嬷嬷”幼年,她也是这样唤她的吧
孙嬷嬷含泪“哎”了声,侧过身让出路来,请福姐儿先行。
终于屏退旁人,内室里福姐儿扑跪在孙嬷嬷腿上放声痛哭。
“不许我玩镇日背书,弹琴,学规矩一个错处,教引嬷嬷用藤条把小腿都抽紫了想我进宫那宫里不知如何可怕,苏家已经死了两个姑娘在里头”
“福儿想家,想回咱们的家”
她心底控诉哀求着,仰起脸无声地呐喊着。可望见孙嬷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那一肚子的委屈,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嬷嬷,”她艰难开口,“你怎会进府里来”
孙嬷嬷伸手摩挲她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将她揉得坏了,“说姐儿在府里挂念我们,食不下咽,老奴心想,姐儿莫不是吃惯了老奴整治的饭菜,猛一换口味怕是不适应。怕姐儿为此消瘦,急巴巴收拾两件衣裳就跟了来。”
福姐儿垂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原来嬷嬷不知。
他们怎生想的有个人质在手,敲山震虎,提点她罢了
听孙嬷嬷絮絮叨叨地道“这府里什么都有,可老奴就是忍不住牵挂,想着姐吃的如何,睡得如何,得不得老太太欢心,奶奶待不待见”
惊觉这些话,自己这身份并不合适出口,呐呐地自责了两声,住了口。
福姐儿满腹心事不能言,说什么也不肯放嬷嬷去下人房歇着。孙嬷嬷便陪坐在她床沿,等她睡熟了,方替她掖了掖被角悄声走了出去。
门从外掩住,发出“咯”地一声轻响。福姐儿秀目晶亮,掀睫看向帐顶。
随着她在府中日久,旧年回忆越发清晰。
她跪过的佛堂,她亲娘披头散发地在其间跪过。
指尖点点殷红,不及裙下那湿透外渗的深浓的血色惊心。
美艳无双的面容,泪珠涟涟,伸出沾满血的手向外哀求“救救我,瞧在我腹中怀的是三爷的孩子”
当年小小的她,蜷缩在佛堂一角,耳中嗡鸣一片,听不清娘亲的哀求,也听不清那些不堪的辱骂
她只有五岁,如何能懂大人们的事呢娘亲整个人滚在血污里,她永远记得那个样子,太狼狈,太可怕了
清晨,宫里来了数名礼官。
说是昨日皇后见过家眷高兴,精神便好起来,皇上龙心大悦,下旨赏赐府中几名姑娘。
福姐儿被叫去正厅,和姊妹们一块儿谢了赏。得了一对玉如意,六只缂丝荷包,并一匣子宫花。
另有许多赏赐送去了苏老夫人院里。
苏家荣宠,从不断绝。黄门熟门熟路地一一与各房奶奶们寒暄,动作敏捷地从袖底遮住接过来的荷包
福姐儿不动声色,磕了头便欲退去。那黄门眼尖,含笑提声喊住了她“十姑娘留步。”
福姐儿蹙了蹙眉,众目睽睽下无从放肆,敛眉低首走了回来“公公有何见教”
黄门笑道“可不敢当,皇后娘娘有几句私话,叫带给姑娘。”
一时所有目光都朝她看来。黄门放低了声线,“想必姑娘也知道,苏嫔去后,娘娘就发了旧疾,皇上虽关切,却不能丢开政事时时陪着。娘娘上回见了姑娘,觉得投缘,想趁下回宫宴,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