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宙海茫茫,再怎么浩瀚的星斗也看腻了。
唯有蔺负青这个人是怎么也看不腻的,他乐得时时陪着师哥玩。
什么秋月照春花,夏阳飘冬雪;什么把虚云和雪骨城拼在一起,再叫蔺负青洞府前那片白莲池连到红莲渊去
再比如把蔺负青折断的那几把剑,逐个而再幻化出来,上演一场魔君的后宫妃子争宠大戏
可惜就可惜在,方知渊这个人是真的不会玩,也不会哄人玩。
等他没了花样,便只能听他师哥的,蔺负青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而蔺负青骨子里又是个不安分的心性,他当然不可能自己玩得开心,撂着小祸星在一边。
结果往往最初还是方知渊想哄着蔺负青开心,不知从什么时候便变了样子,成了祸星在师哥的指示下开始自己逗自己玩儿
正比如当下。
方知渊无奈地坐在河岸边上,头顶是茂密的树荫,阳光自缝隙洒下。他有气无力地唤,“师哥你好了没”
他怀里抱着一对毛茸茸松鼠团子,头顶还趴着一只,手怎么放怎么别扭。
蔺负青穿着一身简便的白衣,裤腿挽到膝盖,他在河里捉鱼。
方知渊眉宇紧锁,他总觉得反了。
就算真要捉鱼,怎么想也应该是自己下河干活儿,叫师哥那种出尘漂亮的小仙君抱着这种毛茸茸的生物罢
可蔺负青偏喜欢看他别扭,说是好玩;捉鱼当然也不是为了捉鱼,就是为了好玩。
偶尔鱼儿从手中滑落,日光下泛银的水溅到了脸上,蔺负青就挡着眼笑出来,再回头冲岸上的方知渊也笑。
被师父带上仙路那么多年,他本性却还是个凡人,是个纯粹少年。
凡人不可能永久是少年。
他们会长大,会被柴米油盐压弯了腰,会被声名财权弄浊了眼,红尘世道的不公会在他们的面颊刻上一道又一道的皱纹。
唯独蔺负青,可永远是个凡人少年。
方知渊不知不觉就看痴了眼。他手上揪着一只松鼠的尾巴,低笑道“许久没见你这样子。”
“我怎么呢,”蔺负青笑着捋了一把长发,水珠自青丝尖儿上滴答答落尽池里,“童真未泯”
他说着,却索性将自己神魂的样貌一换。十二三岁光景的白袍小少年含笑伸着双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水扑过来了。
弯起的眸子晶亮,嗓音嫩得像花苞儿,“阿渊阿渊,来抱抱青儿嘛。”
方知渊目光微闪,有些不自在地抿了唇。弯下身,松鼠从他身上飞跑而下。
他一把托起小孩的臀部和脊背,轻轻松松将蔺负青从水间捞起来。又闭目凑过去,轻嗅小少年身上淡淡的莲花儿香。
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真的走过来了
他们两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魂灵,生在名为育界的炉鼎饲养牢笼,头顶着监视的金眼,脚踩着盘宇人深埋的躯壳。
两辈子在泥淖中挣扎着不肯下陷,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手中刀剑未曾有一刻屈服。
而此时此刻,迷雾被一层层拨开了,阴阳双修的至理被参悟了,阴体们终于堂堂正正挺起胸来了,盘宇人要炼制炉鼎的阴气被引走了,育界众生亦觉醒战意了
他们的神识还存活着,还能在新天地里魂魄相依,玩着这么毫无意义的游戏,欢闹一整天。
方知渊觉得这有些幸福过头了,反而叫他不安。
可是转念又一想,其实算来只是和爱人在河边玩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