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背靠一株枯树, 盘膝吐纳。阴阳二气走遍他全身, 由十二经络游入金丹, 如甘霖滋润久旱干裂的大地, 周而复始。
蔺负青旁边坐着,目不转睛地凝静身侧。片刻后,他抬起一只手, 指尖勾住流苏绸带,缓缓解下雍容玄袍。
继而抬手一送, 宽厚大袍便无声落在方知渊的肩上,纤黑的绒领遮住了他的下颔。
鱼红棠与敖昭两个小孩坐在稍远处, 兴致勃勃不知聊的什么。
时不时眼角余光往这边一瞥, 似乎期待着看到点儿什么。
蔺负青没心思做别的。他的眸底似沉着雾霭, 怒焰熄灭后,只剩一片寂凉。
说到底,方才那样失控的怒火与激动, 不过是源于后怕罢了。
自西域赶至此地,一路追风赶云。他人身还在金龙背上, 神识已经先到一步, 看了那纵横刀光,听了那惊天之语。
他听见古书中传来那老者的厉喝。
“那个人,当年曾为了护你杀圣子、欺仙门、招阴祸、任三界横尸百万你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身上多少血债”
那一刹那,蔺负青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感受。
天旋地转、五雷轰顶、心胆俱碎这些都不够, 他伏在金龙脊上从头顶发冷到足尖,甚至听见自己的神魂深处传出了碎裂的声响。
那曾是他骨子里埋藏最深的一摊污血,哪怕今生他已知道所谓仙祸乃是天外之人有意而为,也依旧不敢叫方知渊触碰那段真相丝毫。
毕竟,再怎么分辩,前世仙界的灾难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命是真的,他的堕魔也是真的。
所以他后怕。
不仅后怕,也不安于前路。
生死一线之间,方知渊选择在古书面前自封听觉,那是为了对敌之时心绪不受干扰。
可是今后,他并不觉得方知渊会就此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时辰渐渐流逝,月隐去,山际白。
蔺负青脸上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指软肉。
自己还能瞒多久这古书又是个什么来路为何前世从不见这器灵有所动静,今生却一口道破一个秘辛
是它从天外之人处得了什么讯息,还是它本身就是天外之人的所属物
身旁传来细微响动。方知渊醒了,他一只手拢着身上的长袍,仰起的脸沐在天光之下,十分疏朗,“怎么已经天亮了”
蔺负青冷冷淡淡地道“你知错了吗。”
“我错了”方知渊将外袍扯下搭在臂弯里,站起走过来,“我错在上次,揍你揍轻了。”
他绕到蔺负青身后,抖开雍容的袍子,将魔君清瘦的肩背裹进去。
“别碰我。”蔺负青目视前方,从这里可以看到薄薄一层黎明的光从脚下升起来。
满目疮痍的山头上,枯黑的植物死成扭曲的模样,像一只只朝天伸展五指的手骨。
“还没消气呢你怎么不继续打了”
方知渊大为不悦,继而伸展双臂,不由分说地环在蔺负青的腰肢上收紧,“啧我还不知道,师哥也会那么凶的。”
蔺负青冷眉,抬手推他“滚。”
方知渊笑“我想你了,给我抱会儿。”
蔺负青不推拒了,但也没回头。方知渊将下巴枕在他颈窝,两人就这样两厢沉默地看着日出。
后面的树影下,鱼红棠拽着敖昭咬耳朵,红衣小少女眼眸晶亮“我以为哥哥他们会亲亲的,他们怎么不亲亲呀。”
敖昭脸红的烧起来,却也压着兴奋的声线“呀其实其实主人和魔君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