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旁边的老翁惊恐地要去捂他的嘴,却被一把挥开。
“阴体就是该死,要不是他引来阴妖,根本没这么多事儿我们凡人就想好好过个日子啊我们过日子不行吗”
青年面孔赤红,崩溃地指着崩塌了一半的房墙,“那是老李家省吃俭用到去年才新筑的房子,现在都塌了,这个贱种赔钱吗”
他手指又转,爬满血丝的眼睛睨着蔺负青,又恐惧又癫狂地哭喊道“你他娘的根本不是仙人,世上哪儿有屠杀凡人的仙人啊我们天天供奉仙庙,仙人不应该庇护凡人的吗这是妖魔妖魔啊”
在这青年说出最后一句前,方知渊一直冷僻地沉默着,仿佛被骂“该死”、“贱种”的根本不是自己。
可就在那句尖锐的“妖魔”在他耳畔炸响的时候,方知渊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蓦地挺身
他颤着唇似想说些什么,可陡然间气急攻心,只觉得肺腑一绞,眼前白光乱闪,一口热血就先于声音从喉中呛了出来。
蔺负青瞳孔紧缩。
就是这一抹血色,杀死了他残存的冷静。
这是他的人
是他要护的人
是他认的师弟
是他喜欢的小祸星
竟然在他面前,被这群凡人如此践踏侮辱,如此颠倒黑白,如此
回神之时,那青年已经被他挥出的劲气当胸击中,吐血不止。蔺负青五指紧勾,狠色窜上眼眉,雪白的剑锋正直指城主痛苦蠕动的咽喉
“蔺负青”
隐约听见方知渊唤他的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嗡嗡的耳鸣,听不清晰。
蔺负青的呼吸渐渐急促,原本清澈的眼底笼了一层森然的阴翳,扫过一张张惨淡的凡人面孔。
看啊,看啊。
不是都爱戴城主吗,不是都为城主不平吗
为何到了他真露出杀气的时候,竟无一人敢挺身护在城主面前,为城主挡剑
太可笑了,为何没有连他们口中鄙夷的“阴体”、“贱种”,都能为素未谋面的人做的事情为何没有人敢做
心魔露出狰狞的真容,从泥淖中伸出无数指爪,拖他下沉。
胸口如灌了铅一样憋闷,令人反胃的血腥气升腾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难灭的屈辱与悲愤。
蔺负青痛极地想,这就是世间吗
如此无情地残害着他心爱的星星的,就是师父要他救的世间吗
脏极了,丑陋极了。他当真要倾此一生,去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吗
这世间,这世间
“师哥”
蔺负青倏地惊醒,背后冷汗涔涔。
从背后传来的,仍是那样惯来冷硬的少年嗓音,却因着其中浮现的一丝慌乱,以及这称呼本来就带的亲呢含义,突然就变得柔软了。
方知渊狼狈地从地上滚爬起来,还淌着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蔺负青控剑的手腕,沙哑道“不行。”
蔺负青猛地怔住。
眉眼间原本杀意凛然的寒色,就这样被突然荡进来的惊愕冲淡了。
不仅是他,在场苦苦哀求的民众们,痛哭的城主妻子,连带着认命等死的城主,也都不敢相信地呆愣住了。
方知渊喘息着“你想干什么,把剑收起来。”
“”
静。
一切皆静。
哭声没了,叫声没了。
风止息,云不流,虫鸟不鸣。
心头妖魔销声。
蔺负青眼角泛红,嗓音紧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