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水洗净的一捧红豆从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落入锅里,和已经泡好的大米、赤枣、糯米混在一起。
方知渊把锅架起来,最后扔了个小法诀过去,下头便噌地冒出了一簇火苗。
屋内点着烛灯。蔺负青半躺半倚地趴在雕花的床头,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上雪白的绒毛里,眯着眼瞧着方仙首有条不紊地“洗手作羹汤”。
他们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蔺负青叫方知渊回他自个儿的洞府歇息,金桂试的事情明日再好商量意料之中地被一语拒绝。
他拗不过,也懒得在这种小节上多费口舌,也就由着方知渊折腾去了。
片刻后,两碗赤豆粥被端上来。
蔺负青先取勺子尝了一口,“不够甜。”
方知渊翘着一条腿坐在对面,满脸不开心“水是我打的,米是我洗的,火是我生的你什么都没干,还嫌弃”
说归说,手上却摸过装白糖的罐子,拧开盖子递过去。
蔺负青满意了“这才对嘛。”
修仙之人,本应在筑基期就彻底辟谷。不用吃喝也不用休眠,只需打坐吐纳吸取天地灵气精华即可。
可蔺负青这个人,少年时过的太讲究,太会享受,太逍遥自在。
虽然不饿,但饭菜还是要吃好。
虽然不累,但午觉必然要睡好。
虽然不脏,但沐浴总归要洗好。
诸如此类,十分认真。
就像他天天披件雪白雪白的裘衣,当然不是因为冷,单纯是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漂亮衣裳罢了。
洞府外那潭白莲,二十来尾金红灵鲤,石壁上的仙树仙花,包括一些假山等等等等,也都是当初十几岁的蔺大师兄亲自拾掇出来的。
而方知渊则是另一个极端。
蔺负青是行止由心、无羁无束的小仙君,他却是满身伤痕与仇恨的孽种。只知道抱着他那把刀,没日没夜地修炼,修炼,疯狂地修炼。
不要命般把自己往极限里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六华洲,向那个威仪显贵的方家讨回一笔浸了血的债。
蔺负青拿他没辙,又觉得放任这人这么疯下去不行。于是软硬皆施,一边万事顺着哄着,一边仗着修为高天天强逼着方知渊吃饭睡觉。
也亏得当年那白衣小仙君耐性超然,方知渊不领情,凶他骂他拿刀劈他,他也风轻云淡岿然不动。就这么几年几年的磨下来,才算是把师弟养回了点儿人样。
却想不到将近百年的岁月过去,倒是成了方知渊给他煮粥递糖,果然不得不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
蔺负青就一边吃着粥,一边悠悠感叹着。可惜堂堂魔君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对面方仙首已经放下见了底的碗“我突然想起来这虚云主峰,是不是有个你以前埋酒的地方”
蔺负青意识到了什么,咽下最后一勺“是。”
方知渊自觉地捞过空碗,眼神闪烁了一下,状若不经意道“咳待我洗完碗,师哥肯陪我喝些么”
“”蔺负青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会是这样,哪里是突然想起来,分明是惦记好久了。
喝完淡粥喝烈酒,这是什么人呐。
叮当一声。
蔺负青把勺子也扔进了碗里。
“说好了,只陪你喝一点。”
就像世上总有些人,明明不能吃辣还偏爱吃辣;方知渊方二师兄,正是属于明明酒量不太好却偏爱喝酒的那一类。
蔺负青从小就一直不太能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了哄师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