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清楚若是不出岔子, 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在自己的决议不妥,酿成不得了的后果的话,国主决计不会顾念他鞍前马后多年的旧情,而是会让他当场脑袋落地的。
当然,即使是国主给出了清晰明确的指令, 自己严加奉行, 结果却不如意的话, 他也还是得扛起那口要命的黑锅来。
怪就怪陆姓小儿, 身为一介文官, 平白无故地瞎跑出来作甚
季前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将近几日又陆续收到的几份密报按顺序列开,摊开地经, 试图从细作整合出的陆辞行军轨迹中,看出什么规律来。
事与愿违,他很快就失望了。
陆辞先是往肃州方向前行一日,次日就来了个突然转折, 莫名其妙地又往西南方向走了数十里,还顺便拆了沿途的破败村寨;第三日仍朝西南行;第四日则往西北走了半日,剩下半日则直朝西方向去
季前明把陆辞行军的路线在地经上划出,更加一头雾水了。
这简直是漫无边际地闲逛一般,一直在大宋边境地带辗转徘徊,甚至中途还好心地救下了一列被西夏路匪拦住的契丹商队。
作为一路的总统兵指挥, 堂堂节度使,陆辞不惜隐匿行踪,暗中亲自领兵出城,怎么可能就只是为了拆些派任何人去都能轻松胜任的破村寨
季前明拧紧眉头,隐约不安感越发浓重。
定然是另有图谋,却在前头故弄玄虚,好让他们放松警惕,再突然行事,打一个措手不及。
季前明不知的是,他虽将陆辞的目的准确地猜了出来,却完全弄错了真正的重点所在。
他兀自对着地经一通苦思冥想,最后认为,陆辞此人狡诈如狐,绝不可掉以轻心,遂令人从守城的一万军士中点出三千来,对陆辞进行盯梢,若有机会,即刻进行围歼。
不过,他对能否对陆辞围歼成这点,实则不报任何期望。
三千对上两千,看似拥有人数上的一定优势,但西夏最为精锐的部曲,已被秉着速战速决的战意的国主悉数带去远征了,会被留下守城的虽还称不上老弱病残,也令人不敢恭维。
反观陆辞所领的两千兵马,明面上是不堪大用的万胜纨绔营兵士,但一个个身强体健,又在军营中摸爬打滚了这么几年,再不济也能当用的。
况且他们远途奔波而去,又需紧张地等待合适时机,反观陆辞那支早些时日出发的队伍,一路优哉游哉地前行,丝毫没有路途的劳顿,堪称以逸待劳了。
哪怕宋军真不敌,以陆辞的狡猾,也肯定能在兵士的誓死护送下,逃出生天。
思来想去,季前明都不觉得自己送出那三千人会能给陆辞带来什么麻烦,索性狠下心,郑重选了一地,旋即增派两千员,也不参与追赶,就埋伏在那。
于是在出城的第七日,陆辞的队伍附近,就多出了几条不远不近地缀着,虎视眈眈的小尾巴。
“都已经是寻常三年了,怎么西夏军队,还在玩早在几百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就已经用腻了的小把戏”
啧啧啧。
陆辞耐心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语带怜悯地点评着“这种在马尾上绑扫帚,扬灰来造势的老土做法又不是在兵荒马乱、两兵交战正为激烈,无暇分辨细节的时候,用在平时,单是马粪和马蹄印的数目,就已经把他们给暴露干净了。怎么作为心腹爱将,季前明连这点战术精髓,都没能从他那国主手里得到李元昊未免也太过敝帚自珍了吧。”
杨文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