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广还有些迟疑时,憋了满肚子问题的高继宣就欢呼一声,毫不见外地紧贴着陆辞坐了下来,嘴里还玩笑道“趁着狄兄不在,下官可算能在这风水宝地上坐会儿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些不正经的玩笑。
杨文广嘴角一抽,无奈地也跟着坐下,小声提醒道“休要在节度前胡言乱语。”
“无妨。”
陆辞之所以特意挑了这两人做此行的副将,一来是相信他们的能力,二来是他们的突然离营,不会似李超等重将那般造成颇大影响,三来则是念着狄青同二人情感甚密,可供他睹人思人。
他莞尔道“一整日跑下来,你们怕是跑了满头雾水吧”
杨文广与高继宣对视一眼,坦白地点了点头“虽知节度定有成算,但不知前路为何,难免感到些许躁动不安。”
“此乃人之常情。”陆辞一笑“只可惜为迷惑军中细作,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唯有请二位谅解了。”
“细作”
这次随行的,可都是万胜营的兵士
二人具是一惊,将眼一瞪,下意识地一起身,追问道“敢问节度,细作是”
“我若知道确切姓名,又何必大费周章”陆辞云淡风轻道“此事至密,我只说予你们二人知晓就在昨日,卫兵抓获形迹可疑的三人,身上搜出的,皆是关于我今日将领兵出城的密报。”
被当场抓获的三人,具知接下来将受尽折磨,绝无活路,当即吞毒自尽了。
可想而知的是,除了那三人以外,极有可能还存在别的细作,且已带上消息,出城汇报消息去了。
杨文广拧紧眉头,未发一言,高继宣则听傻了眼,下意识道“消息既已泄露那节度怎么还不改计划,照样出城来”
陆辞不答反问道“舜举不妨想想,得知细作被捉,消息败露的李元昊,又会如何以为呢”
李元昊当然也会认为,陆辞会放弃出行,以免中伏。
杨文广隐约捕捉到了什么,猛然看向笑盈盈的陆辞,轻声道“节度行军看似漫无目的,实为布下疑阵,以行声东击西之计”
陆辞轻轻抚掌,干脆地承认了“不错。”
李元昊诡计多端,敏锐狡诈,多疑残忍,若他大张旗鼓地领兵出门,反而无法取信对方,必将怀疑他另有目的,而达不到将西夏埋藏于秦州城中细作的目光引开的目的。
唯有他将计就计,虚虚实实,躲躲藏藏的做法,能让自傲的李元昊调入心理陷阱,认定他必有图谋,从而派人盯牢。
他走隐秘的西门出,仅带两千兵马,行军路线缥缈不定,却为计中的明;将兵士和工匠打散了混入每日出城的普通百姓,光明正大地每日分批次走北城门出,宿在城外大小茶馆、等待几日后汇军的朱说一部,才是暗。
他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故作鬼祟,吸引西夏细作的目光,从而忽略了与他方向截然不同的朱说所领的商队,拖延出足够的时间,让城池建成。
万胜营中蛰伏已久的那名细作,会对此深信不疑,为成功伏击陆辞这一西夏大患,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竭力传递出消息倒是他计算之外的惊喜了。
杨文广一时无言。
经过一天的不解和怀疑后,真相乍然得解,他既是被陆节度的想法震得说不出话,又是对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中出现西夏奸细这点,感到万分耻辱和厌恶。
高继宣也被膈应得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