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将行囊做了简单整理, 旋即就对自己这间房屋内的精致陈设产生了兴趣,慢慢悠悠地打量一圈, 直到见热汤已经备好, 才想起还需焚香沐浴。
待他恢复一身清爽, 心情亦是好到了极致,再望向窗外风景, 一片街市繁闹, 人头攒动, 俨然繁盛景象, 不输沿途路过的大小州城。
他定定地望了许久, 忽有感而发, 亲自研磨铺纸, 便是一篇洋洋洒洒的秦州游记。
等他心满意足地搁下笔, 慢悠悠地下楼来, 无意中逛到布置在正厅西侧的大书房后, 就再挪不动脚步了。
馆阁中固然储有大大小小、古今往来无数典籍, 却独缺了外文的。
哪怕偶见梵文, 也不过是佛经的抄录本罢了。
而陆辞在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外文书籍,就正正弥补了这一空缺。
这项最初被他视作消遣的搜集举动,在两国势力紧张, 情报刺探极其关键的现在, 可是派上大用处了。
已同这位总是笑眯眯的陆节度使打了好几次交道的赵山遇, 时至今日仍不知晓,对方的党项话,可说得比他那口破糟不堪的汉话要好太多了。
朱说一旦沉浸入书海之中,便是不知年月的忘我。
身负冗重公务的陆辞和滕宗谅,则一直在衙署中待至华灯初上,皆感饥肠辘辘了,才得以离厅。
忙碌了整整一日后,滕宗谅本该感到疲惫,却莫名地神气勃勃,一路上不住地拽着陆辞说话“我终归感到几分可惜。若是柳兄也来的话,那三元三友,就真正齐活,能好好热闹热闹了。”
陆辞眼皮微跳,不得不出口询道“何为三元三友”
滕宗谅乐呵呵道“我,朱弟,柳兄,不正是三人么”
古有岁寒三友,三元亦有三友。
陆辞凉凉地睨他一眼“你倒是将青弟忘了个干净。”
还真忘了。
滕宗谅面上讪讪,口中犹狡辩道“也怪不得我忘性大,而是青弟平日待你,可谓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你对他亦是周道体贴,操心谋划前程,简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又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怎是友人一词所能囊括的倒更像是个惧内的耙耳朵,连王尚书都远远不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但听在陆辞耳中,无疑是越发离谱了。
陆辞眯了眯眼,开始认真地思忖是否要不顾形象,当街暴打胡说八道的自家通判。
正考虑间,因最迟得讯,而直到万胜营训练完毕后,才匆匆告假出营的狄青,刚巧就在路上撞见二人了。
他仗着个头高,又目力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集市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陆公祖,一抹笑意不受控制地自唇角绽开,令他加快脚步,直冲二人行来。
“公祖,滕兄。”
在离得还有十来步远时,狄青便唤了出声。
滕宗谅眼睛一亮,简直得了份铁证似的得意“你自个儿算算,距你调离汾州,都过去多少年头了他唤我滕兄是唤得顺口,偏偏唤你却不肯唤陆兄,老惯了公祖长公祖短的,还说不是嗷”
陆辞面不改色地撤回刚狠狠踩中滕宗谅足背的脚,笑着冲狄青点点头“青弟来得正好,省了我派人去唤你的功夫。”
除了唤滕宗谅时礼貌地那一颔首和对视外,目光就一直死死黏在陆辞身上,不曾转移过片刻的狄青,仿佛根本没看到抱着脚疼得嗷嗷叫的滕宗谅。
他在微赧地低了低头后,就理所当然地落后陆辞小半步,以一种既方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