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庐姗姗来迟,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吴永他们自然依照计划那般,围在一起,在中间的那几人则加紧速度,翻阅抄本。
门敞着的,又因一片死寂,他们无法交头接耳,否则立马就会被外头的巡铺官发觉。
可翻翻书页,却并无此虑。
未叫他们候上多久,杨庐主司就推门进来了。
焦急地等候了好一会儿,也没轮到翻书的吴永还正烦着,就见黑着脸的杨庐主司身后忽然进来了五六个巡铺官,将门一关。
吴永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杨庐的心情却比他的更坏,毫不犹豫地低喝道“此屋中人,经人举报,皆有挟书入场、假借上请翻书舞弊之嫌,都将衣裳扒了,细查纹绣”
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惶恐表情,哗然一片。
尤其吴永,已是脸色惨白,还强撑着高声抗议道“鄙人不服官家有诏,扒衣搜查之举,非取士之道。主司岂能滥用职权,听信他人谗言,肆意欺辱污蔑我等”
杨庐厌烦地摆了摆手“若真是冤枉了汝等,我自当禀上请罪,还汝等一个清白;若因此就束手束脚,不查舞弊之人,我这主司,也做到头了”
要是举报之人,是与这伙人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其他士人,他纵觉得这多人同时上请的巧合透着十足蹊跷,恐怕还得犹豫一二。
但方才上报给他的,却是同他们无冤无仇的巡铺官。
虽也出过巡铺官诬执士人,以幸点赏的丑事,但到底是少数,况且那也多是欺软怕硬的,若无十成把握,又哪会一口气得罪十多个士人。
众人激动地嚷嚷着抗议,甚至有要夺门而逃的,全被人高马大的巡铺官给制服了。
他们的反应,更让杨庐笃定了猜测。
外裳一扒,他们小心藏着的小抄板,再无所遁形了。
人赃俱获。
众人直到此刻,都想不出到目前为止都进展无比顺利的事态,是如何急转直下的。
他们对等待自己的严惩具都心知肚明,一个个衣衫不整,脸色灰败,再无方才的张狂嚣张态。
杨庐冷哼一声“吴永,李达,苏礼,何连仲以上十五人,平素多务浇浮,不敦实学,惟抄略古今典籍文略,怀挟书策入试,现被搜获。且先前曾以妄词狡辩,情节甚重。从犯者即刻扶出,殿一举;主犯吴、李苏三人,殿二举,皆不以赦原;如若再犯,永不得应举”
吴永等人不敢再作辩驳,灰溜溜地被人当场扶出,堪称颜面扫地。
有罚,自然也有赏。
对于检举揭发、避免他蒙上监考不力的尘霾,落得名誉受损的恶果的那位巡铺官,杨庐的脸色就缓和太多了。
他按照条例中明定的赏格,着官府给巡铺官发放了高达五百贯钱的极重酬奖,直让后者眉开眼笑,欢喜地行礼谢恩。
他谢恩之余,又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走运。
要不是昨日巡视时,无意中拾到了这些人不知谁遗漏的小纸条,上草草书的上请检阅四字,让他起了疑心。
在今日搜查时,他为验证内心猜测,又为抓个人赃俱获,就故意放松一些,好让他们减轻警惕。
毕竟出过巡铺官为得赏钱而污蔑士人的例子,之后就讲究不得靠单凭疑论,而得有确凿证据才行了。
直到这群胆大包天的人,当真跟纸条上所写的计划那般共同上请前,他都不是十分肯定的。
好在啊,否则就得错过这笔横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