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半个月前, 太常博士燕度就已带着仔细推鞫来的结果回到了京师,然而他所带来的消息,显然与小皇帝所期待的截然不同。
即使身为秦州知州的滕宗谅,私自挪用公用钱之举意在利农, 并无中饱私囊之意, 之后更是及时填补了上来,却终归是存在着未曾上报便滥用之过。
且除此之外, 燕度还发现滕宗谅在这之前, 支使起公用钱都很是大手大脚不说, 但凡由他经手过的, 真正用公务接待的亦是极少。
倒是有许多被拿去接济官署中一时拮据的下属官,去救他们的急了。
当燕度问询起来时,这些得了馈赠的官吏们, 心里对予以他们帮助的滕宗谅一直是感激涕零, 回话时自是不留余力地说着好话。
却不知他们所说出口的, 一旦到了燕度手里, 就又是一项确凿无误的、关于滕宗谅滥用公用钱的铁证了。
当燕度将证据悉数呈上时,并未对此事发表自身的看法, 便功成身退。
可对王钦若、韩绛等将陆辞视作眼中钉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个梦寐以求的把柄, 即刻伙同多人上书,对此进行严厉叱责, 逼迫官家对其严惩。
在这日早朝中, 韩绛一扫之前在陆辞跟前受挫、沦落得灰头土脸的颓丧样, 大义凛然地慷慨陈词道“赏罚者,朝廷之所以令天下也。此柄一失,则善恶不足以惩戒今滕宗谅在边,盗用公使钱,不仅当削其官,更当俟具狱”
听他这般上纲上线,原本就只是勉强忍着的寇准,可就不乐意了。
台官因职务的特殊性,不必惧他,而他自认脸皮厚资历高,又有官家的信重,当然也不可能惧怕这么个毛头小子。
等韩绛说完,寇准就响亮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讽道“既无贪赃入己的行径,又是出自悯农之心,虽于规矩不何,不当给予褒奖勉励,但若说要施以严惩,未免太寒忠良之心,也令韩中丞于世人眼里多出几分公报私仇之嫌罢”
“寇相公慎言”
韩绛当场被这话给气得脸色涨红。
他对这明摆着偏袒陆辞的牛鼻子次辅,历来是全无好感,现被道破隐蔽心思,更是恼羞成怒,大声道“我据理直言,盼陛下定断公正,以正刑典,可谓一心为国为民,却遭寇相公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的污蔑,真是天理何在怕是明眼人都瞧得出,寇相所怀的,才是偏袒徇私之心吧”
寇准与人唇枪舌剑时,韩绛怕是还未降生在这世上,见他怒发冲冠,寇准自是一点不慌,甚至脸上的笑还更灿烂了。
他扬着下巴,轻蔑地睨着韩绛,意味深长道“韩中丞说出这话来,足证你是大错特错。我若有所偏向,也定然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且绝不会似些蝇营狗苟之辈,寻不着正主的岔子,便处心积虑,非要把他身边人一个个害去,才聊以慰藉。”
韩绛被他这直白地羞辱,哪里肯甘心,当即就是长篇大论的奋起反击。
底下瞬间成了吵吵嚷嚷的一片,也很快演变成了台官们与中书省的一场舌战。
虽说目前是一方游刃有余,一方到底嫩了点,明面上叫寇准占足了上风,但哪怕是大大咧咧如寇准,也清楚得很,最为阴险的王钦若,可还一派老谋深算地藏在后头,不曾开口说过话呢。
不管王钦若开口没开口,不知是多少回听着类似争吵的赵祯,已受不住地捂着前额,头大如斗。
等好不容易熬到散朝的时候,内臣宣告散朝的声音一起,他就迫不及待地起身,率先离开了。
待回到大内,坐在理政的御案后,赵祯忍不住将目光扫向被他有意放在案的边角,却与摞得老高的其他文书格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