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是南方有名的水城,长江的一道支流历河从它侧面贯穿而过,今年雨水丰沛,堤坝却半点儿卵用都没起,不仅瞬间垮塌不说,还砸死了人。
水灾让无辜百姓失了家园没了命,历城的官员还沆瀣一气想要隐瞒做面子工程,夏日里温度高,裸露在外的尸体聚积怨气不说,也发生了异变。
这是民怨引起的瘟疫啊,怨念不止,疫情不止,即便谭昭自问有这个医术可以治愈疫症,也化解不了这份冲天的民怨。
术业有专攻,这还真得他便宜外甥来。
只是这么大范围的民怨,未长成的圣僧恐怕有点悬。
谭昭意识到,他或许还要做些事情安抚一下百姓,至少能少死一人,便是一人。
此次从长安出来的赈灾队伍,一共分为三部分,一类是由太医和僧侣组成治疗小队,其中有一位太医院院正和一位佛门大德,玄奘就在这一队中;第二队是协助太医赈灾,处理安置善后和一些药材粮食供给事务的后勤小队;而这最后,才是以他为首查访灾情和处理懈怠官员的监察小组。
大理寺可是实权衙门,他来之前又得了便宜行事的圣命,自然不会跟这些社会蛀虫们客气。
这头历城知州刚收到朝廷要派人来的消息,他就准备带着一家老小逃走,这还没出城门呢,就被谭昭堵在了城门口。
如今的历城,就像一座绝望的孤岛一样,这位知州也没想到,朝廷的钦差居然来得这么快,还这么不怕死不要命。
但他眼见只有钦差一人前来,又觉得此人过于年轻,眼底就浮现轻视,但很快,他就迎来了社会人的毒打。
以一人之力包围所有贪官什么的,谭某人做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因为灾情的严重,城中的律法已经名存实亡,在他到来之前,刚下了大狱的知州采取的是武力镇压的方式,而如今,已经快压不住了。
谭昭忍不住有些头疼,他现在也出不了历城,只能用纸鹤传信的方式联络外界,一边整顿内部,安排疫情防治工作,一边跟外头要粮要药,他不吃不喝死不了,城里的人却不行。
即便他开仓放粮,也抵不过几日了。
“母亲,小僧要去历城。”
殷温娇眼底悬着泪,却明白她无论说什么,都劝不住“去吧,阿娘在城外等你。”她若是再年轻个十来岁,必定是要跟进去的。
但她已经成长了,明白自己进去不过只是拖后腿,她所能做的,是联络商界,采买粮食和药材,好让这场灾劫快点过去。
除此之外,她只要相信她的亲人,就足够了。
大部队是在十天之后到的金城,这已经是马不停蹄的最快速度了,一路上殷温娇也有些疲倦,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即便是知道曾经发誓不纳妾的相公纳妾有了身孕,也没影响她的状态。
相比她,陈光蕊的态度倒是更窘迫一些,也多想了一些。不过在听闻儿子要去历城后,他就将那点儿多想抛在了脑后。
虽然吴娘子已怀了他的孩子,但陈祎却是他的嫡长子,他自然不想看到儿子去送死“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父亲,就不要去历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玄奘轻轻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红尘枯骨,身体不过一具皮囊,小僧不懂。”
至于是不想懂,还是不需要懂,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好自为之吧。”陈光蕊拂袖而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一个父亲应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