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够么”白舒冷眼看着赵嘉,“公子可还记得,百年前的秦国不过就是个西夷之地,关中百姓皆看不起他们,甚至连封王都觉得是天下大稽。可如今呢,如今天下百姓还有谁敢轻看秦国”
“公子莫不以为,这样的威名,是不战而得,从天而降的吧”停顿,“当年舒愿与公子一搏,乃是因为公子自朝堂之上立场分明,宁战不屈,便是当年的赵王以罢黜太子之位相要挟,公子也不曾畏惧退缩。”
“可如今,公子变了很多。”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或许感到疲惫的并非只有千里前来雁北的赵嘉一人,“如今的公子,血性不在了但总归还是舒曾经认识的那位公子嘉。”
赵嘉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雁北君。
“一如当年,舒还是觉得这王位,公子比赵迁更合适。”多年前的一个深夜,他也曾站在公子嘉的府上,这样对府邸的主人说着相同的话,“乱世尊儒,才是最愚蠢的决定,公子尊儒,才会败。”
“若不尊儒,”赵嘉苦笑,“难道还要尊法么秦国历法严苛,百姓多不堪重负啊将军。”
“公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亲有所悟”白舒摇头,“多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罢了。秦国法严,可如今强盛的是秦国,六国法弱,衰败的却是六国。便是公子,不也是儒道的受害者么”
一边说,白舒一边指了指头顶,示意道“这点,公子倒不如如今的赵王更看得开了。”都说夺嫡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若是循规蹈矩,那必输无疑,“便是今夜,公子猜为何赵王会派公子,而非他人前来劝说舒”
“是因为不熟么是因为不方便么”轻声笑道,“只是因为公子与舒有旧,他要舒去秦国,却不想欠下这个人情,更不想被百姓指责,所以是公子,也只能是公子他是王,怎能为了这点儿事儿背负骂名呢可难道大家不都是为了故国么”
白舒微微眯眼,看着赵嘉脸上翻滚的情绪,垂眸让他自己于思维的漩涡之中来回翻滚去了。
“如此,”直至听见院子外敲更的声音,赵嘉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拔出来,“嘉还要往回赶,深夜打扰了将军,实非本意。”他起身,缓缓向白舒行了礼,“多谢今夜将军为嘉解惑,嘉便就此告辞了。”他直起身,抬手将落在背后的大帽子扯回了头上,将自己盖在了阴影中。
白舒就这样看着他的动作“公子不劝了”
“嘉从未看清过将军,”赵嘉摇头,“过去不曾,如今不能,未来更不行。将军心中早有决意,已不是嘉能够劝得动得了。”他这样说,可语气却是意外的坚定,“或许今日嘉亲至,确如将军所言,是个错误。”
被如此评价的人嗯了一声,没打断赵嘉“将军心中有大仁大义,便是嘉不曾来,将军为了雁北,为了雁北的百姓与士兵,也会去的。”他形容邯郸用的是回,而这去字自然是另有指代。
“你在威胁我”挑眉,“看起来这咸阳,我是不得不去了”
“算不得威胁,”赵嘉沉在阴影之下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白舒,“嘉只是忽然好奇,将军这样的人,为何愿意守我雁北将军这样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屈于我赵国将军这样的人未来可有一天真正为心所动”
“舒这样的人”白舒笑了,“舒是怎样的人”
“嘉不知,”赵嘉坦然摇头,“只是给出将军这个问题答案的人,不会是嘉。”他说完,向白舒微微点头,转身拉门而去。
只留白舒站在大厅中,沉默的望着大开门扉外的夜空,直至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有人撩起了垂帘,自偏屋走入了正堂“将军打算怎么办”这话一出,他自己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