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宸王内心真正的恐惧。
他不怕死,不怕痛,甚至不怕被人万夫所指。他真正惧怕的是他小时候所有人眼里就像是没有他这个人一样的死寂。无论他是哭是笑,是吵是闹,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偌大的王府,他就像个已经死去多年仍游荡人间的幽灵。
宸王甚至一直到三岁之前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他倒是试图笨拙的学过一些,但换来的只是无视。
连个嘲笑他都不配拥有。
不得不说,宸王的嫡母也是个狼灭,很有些手段。若不是她生不出孩子,宸王能不能有今天,还真不好说。
阿九从开始有了这个要为宸王的念头开始,终于重新充满了干劲儿,一扫之前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困惑。
他的人生又有了目标,一个让他如此快乐的目标。
当然,在做这些之前,阿九决定要先混入雍畿,去冒险为主上收尸,哪怕只是收个骨灰,也不能让主上孤零零的躺在烧成焦炭的王家大院里,亦或者更糟,被大启的新帝挫骨扬灰。阿九见识过新帝闻湛私下里阴狠毒辣的一面,这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头戴幂篱的阿九,还没有来得及靠近王贤的府门,就先听到了哭声震天的哀恸,由远及近的传来,越靠近王宅,哭声越大越凄厉。
在府门口哭泣的什么人都有,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是贩夫走卒亦或者达官显贵。
“发生了什么”阿九终于忍不住好奇,这就是自由,他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想法,拥有他的好奇,“你们在哭什么”阿九不知道答案,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这些人不可能是哭他的主上宸王,说真的,哪怕忠心如阿九,也知道宸王对外实在是不是一个多么讨喜的人物。
“公子和去了”愿意回答他的人有不少,只是大多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回答,是如此真情实感。
还有人给阿九指了指全城到处都是的公示。
这是新帝下的旨意,他不能允许祁和就这般籍籍无名的死去。当然,这么做也是想让宸王在外的党羽知道,祁和按照约定做出了牺牲,也希望他们能够遵守约定,放弃他们正在做的危险之事。
但是,哪里来的什么危险之事呢。
宸王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放弃了这个历史一定会牢牢记住他、骂死他的计划,而选择了另外一种黄泉路上不寂寞的疯狂之事。
作为宸王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手笔阿九,他怔怔的站在人潮中,不可思议的问随手抓住的、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路人道“公子和就这么死了他真的愿意就这么死没有质疑,没有手段,就这么死了放弃了高爵厚禄,大好前程,美满人生为一个也许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他,图什么呢”
“图什么图的自然是哪怕只有微小的可能,也不能让它出现啊。”路人明显是公子和的脑残粉,气不打一处来的与阿九发泄,“君子一诺,重于千钧,你的夫子没有教过你吗”
这就是大启,有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的奸臣,也有为道德信仰殉道的公子。
不是想不到宸王这个疯子有可能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即使想到了,也赌不起宸王是不是真的有后手。
从一开始,宸王就没有给过祁和选择,因为他很清楚祁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也一如宸王很清楚阿九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才在死前放心的把那些舆图交给了阿九处理。阿九听着众人的失声痛哭,听着他们指天对宸王的咒骂,终于明白了。
国破山河在,毁了一个大启,还会有无数个中启、小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它永远不会放弃抗争。而在数百年后之后,对于这段历史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