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闭着眼睛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今夜就要送他回家,今日一别再也不见,便觉心里难过。”
其实更难过的是,她连真正在难过什么都不敢说出口,连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
“言儿往后会常来看姐姐的。”杜言听长歌的哭腔,这才发觉她又哭了,急切地保证想要安抚。
长歌没说什么,只是擦了擦眼泪,又笑着转头,端过容菡亲手替她做的糖蒸酥酪,送到杜言面前。
“方才的弟子规背得真好,一气呵成,这个是奖励。”
奶白色的酥酪香甜酥软,如膏细,如脂腻,仿佛一碰就要化去,看着闻着便教人垂涎欲滴。杜言到底还小,这么一瞧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双眼冒光地望着长歌。
“这可是我嫂嫂的独门绝活,她难得下厨一次,吃了教你终身难忘。”
长歌说着,含笑递给夭夭,让夭夭领着杜言下去吃了。
两人都走了,长歌怅然若失地坐回窗前,轻叹了一声,拿起那件已经做完的衣裳,怔怔瞧了良久,终是又找了墨色的线出来。
杜言吃得心满意足,挺着小肚皮由夭夭牵着回来时,长歌手下的兰草已有了雏形。杜言凑到一旁,伸着脖子瞧了一会儿,只见腰带上那小小一簇兰草绣得格外风雅,神姿雅致,不觉“咦”了一声,赞叹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兰草”
夭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露出惊艳之色“姑娘哪里得来这么好的花样子,我竟从未见过”
长歌低着头,只是含笑道“随手绣的。”
蓁蓁回来的时候已入了子时,孩子在罗汉床上睡着,长歌坐在灯下做着绣活儿,垂首落下最后几针,打结,收尾。
一切都到了收尾的时候,一切终将到收尾的时候。
长歌将衣服抖开,拿在手中就这样凝目看了半晌,直到手微微酸疼,这才神色平静地叠好,装进一个不起眼的蓝色粗布包袱里。
蓁蓁此时已换上了一身黑衣出来,那是几欲融入暗夜的颜色,长歌将包袱交给她。
那一边,夭夭已将杜言叫醒。因白日里就提前交代过,杜言又是个听话懂事的,所以此时忽然从梦中被叫醒也不哭不闹,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揉着眼睛。
长歌走到他身边,神色温柔,亲自替他穿好了衣裳,抱起他,放到蓁蓁手上。
“走吧。”
长歌别过头,朝蓁蓁挥了挥手。
蓁蓁背着包袱,抱着杜言,正要颔首离去,孩子却忽然伸出身子,一下抱住了长歌,哭着叫“姐姐”
长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拍着他的小身子,道“言儿,蓁蓁姐姐是送你回家,回去见你的父亲,你不想他吗”
杜言犹豫了下,点了下头,又道“言儿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当时长歌笑了笑,心想,没有机会了,今日一别,此生后会无期。
就这样看着蓁蓁抱着孩子消失在黑夜里。
直到多年以后,当她的孩子也这般大时,伺候的嬷嬷一面追着奶娃娃跑,一面和她笑谈说,没有换牙的孩子说话最有准头了。那时,她再回想起今日小杜言的话,只觉生命中有些事,当真是不可思议的奇妙。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一早起来就惊讶地发现,大街小巷里那些杜家的悬赏告示,悉数被撤掉了。
被撤掉了
那就是说,人找到了
这日,杜家门口便忽然多了不少装模作样“路过”的,竟是络绎不绝,还有些按耐不住好奇的更直接站在门口,抻长了脖子,直直盯着人家朱红色的大门瞧。
终于,直到黄昏的时候,那道气派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