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是这样的王皇后却轻声对儿子说道“彻儿,我已同你姑母说好,将三公主嫁给他们家的郎君了。”
刘彻闻言一愣,正要开问追问,却见王皇后让侍女端来了边上的一盆月季,然后拿起了锋利的剪刀,咔擦一刀剪去了残花。本以为母亲是要剪下花枝做插花的刘彻又是一愣,他有些弄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感觉整个节奏都在母亲掌握中让他本能得感觉到不快。
“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谈好三公主的婚事”
“儿子不知。”
王皇后微微一笑,“我请你姑母去老太太那边传了一句话,三公主的婚事,便是代价。”
“母亲您怎能”刘彻着急地说道。
然而,他拔高的嗓门被他母亲并不响亮却气势迫人的一句话给镇住了,“彻儿就不想知道母亲请你姑姑传了什么吗”
刘彻一噎,他讪讪坐下,哼唧了一声算是应答。王娡斜眼瞟了眼儿子,又拿起了剪子,“我说天家无兄弟。”
女人的声音冷凉,轻轻柔柔的话语却让刘彻猛然坐直。他嘴唇张张合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将朝堂上的事情同母亲的话语联系在了一起,几乎就在同时,背后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就算刘彻再小,他也能明白梁王入京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他今年已经十岁,很难说祖母的最终决定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姑姑这句话的劝说,但最起码说明,祖母曾经犹豫过,否则母亲自然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三姐是作为代价要嫁给隆虑侯的话,那么大姐和二姊
仔细一想,长姐嫁给了平阳侯,是开国功勋之后。
二姊嫁给了匈奴大单于。
三姊以后要嫁给隆虑侯,是外戚。
难,难道说
因为这个想法,刘彻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他嘴唇动了动,那一句「阿母是不是牺牲了阿姊来给我铺路」硬是说不出口。
他直觉这句话如果说出了口一切都会改变,而王娡却仿佛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般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母亲是人,哪儿就能想得到那么多。”
她没有给儿子多解释这其中关窍,只是低下头,耐心修建花枝,“彻儿,你同你阿姊一样,都是母亲怀胎十月而出,在母亲心中,虽不敢说一碗水全然端平,却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咔擦一刀,将一丛带着绿叶的枝干剪了下来。
刘彻听到这句话终于安心,他抿了抿嘴,想要为自己的怀疑道歉,但是又觉得母亲这话里头还有些他没有悟明白的东西在,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问。
室内一片寂静中,只有王皇后剪刀的声音。
刘彻见母亲剪刀不停,几乎将所有枝干都给清除了,便忍不住问道“母亲,这花春天时候您不是说枝干越多越好吗怎的现在全给剪了”
“是啊,春天时候,它的枝干的确是越多越好。”王皇后轻飘飘地说道,“春天这些枝干能够帮着这株花生根开花,但是等到了秋天,主干自顾不暇之时,便留不得这些了。”
她字字温柔,手下的动作却是手起刀落毫不犹豫,“要说这主干也是情深义重,到了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是会供给这些个枝干吃食,但我们这些种花的人却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主干舍不得的,便唯有我们来动手了。”
刘彻目光略有些呆滞,看着母亲一点点将这颗月季花原本葱茏的花枝几乎全数清理干净,仅留下健壮的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