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余还是一直站着。
雨淅淅沥沥地下, 打在身上又湿又冷, 可心里总有股拗劲梗着, 让她的脚像生了根, 牢牢扎在地上,半步都不肯挪开。
雨下了一整夜。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彩照到身上时,柳余彻底地清醒了。
再没有什么盖亚莱斯利。
如果有, 也不过是存在在神几万年记忆长河里最微末的一段, 他保护了她, 却不会有更多了。
这时, 一辆黄金马车从外驶入神殿的广场,车身上的日月徽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布鲁斯主教的白胡子飘出窗外。
他将头探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广场中央的金发少女。湿漉漉的长发包裹着她, 她面色苍白,眼神无助,像只刚失了祜的、瑟瑟发抖的幼鸟。
一根巨大的石柱倒在地上, 恰好避开了她。
“弗格斯小姐,这是”
布鲁斯主教推开车门, 下了车。
广场中央乌压压匍匐着一地的人。
他们看起来狼狈极了,全身上下都浸泡在雨水里,凑近还能闻到一股酸臭的气息。他们面色惊惧,神情仓惶, 有的在轻声祈祷, 声音嘶哑, 有的已经昏了过去。
十来根大理石柱像是遭遇了巨大的风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一个个深坑露出来,满目疮痍。
“马兰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问马兰。
一身黑衣的马兰抬头,他眼眶通红,神情沮丧,撇过头,像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是神是天神发怒天神发怒了”
爱德华教授跳了起来,“我们惹怒了天神艾尔伦大陆将再也不得安宁,噢天哪”
他失声痛哭起来。
“罗芙洛教授,你说。”
罗芙洛教授神情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昨夜,马兰大人领着神使们将渎神者绑上火刑柱,火烧起时,狂风暴雨也来了它将大火熄灭,让石柱坍塌”
“胡闹马兰,这就是你昨天坚持让我出门的理由吗”布鲁斯主教颤颤巍巍地走到柳余面前,“弗格斯小姐,我为他们的残忍和暴虐,向您道歉。”
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在她面前低下了他一贯高贵的头颅,可柳余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他有什么错呢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不过是被教坏了。
始作俑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啊。
柳余看向了天空,这一夜的雨没有在天空留下任何痕迹,太阳金灿灿地照着大地。
你也在看着吗
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教化下的信众。
“如果”她开口,“昨晚被绑在火刑柱上的,是你们的亲人或情人,你们也会干看着吗”
“当然”
马兰站起身来,“十六年前,我的父亲,一个车夫,他驾驶马车经过城池时,没有控制好车头,让马车冲撞了神像,当晚,他就在自己的房间自焚。我和母亲就站在屋外,看着我们的房子陷入一片火海。”
“我很自豪,为我有这样一个父亲。”他眼神狂热,“而我也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柳余却不愿再听下去。
她抬脚往外走,经过马兰大人时,脚步顿了顿。
“我可怜您。“她道,“为您的父亲,还有马兰大人您,感到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