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尼迪忽然想到,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可以说他大惊小怪,甚至也可以说他白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占据高位的时间也全然浪费。
但在某一刻,曾以为不会有任何缝隙的老者的心,却是冷不防巨震。
在他沉迷权势的美好,对昔日的信仰趋于忽视的这段时间,曾经弱小沉默的大祭司,竟一下子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少年的面容姣好,在很小的时候便能看出日后会有何等惊人的美貌,长到最是合适的年龄,自然炫目得更不加掩饰。
可容貌只是表象。
仿佛只是一瞬,塞尼迪不久前对这个少年大祭司的所有评价和定位,全都在于此坍塌崩裂。
聪明却自负的老者怎么可能怎么可以相信,性格本应定死的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在短时间内,发生近乎天翻地覆般的转变。
他从金发少年的眼中还是看不到野心,但看到了远比此前任何时刻都要明显的“目的”。
“我来证明你的错误,塞尼迪大人。”
塔希尔突兀出声。
“”
塞尼迪上升的呼吸顿时卡在了喉咙口,发出了极为压抑难听的气声。
不可能。
那时候,从这个少年眼中确定到的“与他人无关的冷漠”,绝不可能有假。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维希尔,老者顺利地收敛住转瞬的失态。
但他仍在质疑,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究竟是什么理由,出现了什么契机。
才会让一个从骨子里冷漠高傲,不会被任何人所影响,更不会主动改变身处现状的少年,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这是在“宣战”。
没有实权却有盛名的大祭司,向另一层面占据高位、看似不可动摇的维希尔,发出了强硬到避无可避的挑衅。
就因为两个和奴隶差不多的平民的生死
就因为这点小事
塞尼迪有理由感到愤怒,更有理由觉得不可理喻
必须狠狠地教训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必须让他知道,名为潜规则的界限涉及到了太多的人,不止是最显眼的维希尔。
它是不被允许如此草率、莽撞、随意地去打破的,谁都无法允许。
“原来如此,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塞尼迪道。
“如果我犯下了罪行,下一场审判大可由您主持,在玛阿特女神的注视下进行对我罪恶的审理。但是,早已落定的判决,从未有过推翻再行的先例。”
“这是对神明的亵渎,触怒了女神,失控的罪罚就会降临到所有人的头顶,无人有这个权利。”
他不着痕迹地混乱了主次,将重点引到了强调神谕判决的不可置疑上。
神的罪罚犹如一块谁都不敢承受的巨石,放在任何信仰坚定的人面前,都是挡在脚前不可逾越的阻拦。
塔希尔就在受这条戒律之人当中,甚至,他是其中受限制最大的那一个。
可少年认真地听完了这段话,表情仍旧未起半点涟漪。
“所以,我想使用不会触怒神明的方式。”
“塞尼迪。”
他突然叫出维希尔的真名,没有带上后面的尊称。
“既然我们就在玛阿特女神的注视之下,那么,你能回答吗”
真正的审判开始了。
金发少年笔直地上前,走上石阶,来到最高法庭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