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慧一整晚都睡不着, 头突突地痛,所以吃过午饭后就歪在塌上闭目养神。
从知道孙耀祖不肯帮忙后, 她就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一段较为艰难的未来了。但她心存侥幸, 觉得应该不会走到最差的那一步。她心中装着无数的心事, 想起了少女时期在闺阁中的生活, 想起了新婚前几年与丈夫如胶似漆的甜蜜, 想起了在宜县那如置身梦境中的三个月
然后忽然想起了迎雪。迎雪啊,她第一次对她有了怨气,如果不是迎雪被抓到, 如果不是迎雪将事情全盘托出,如果她就不会面对如今这般令人难堪痛苦的局面。
“姑娘。”
周淑慧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转过来, 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那是迎雪。
“你怎么来了”从那天在公公的院子里与迎雪对质之后, 她再也没有见到迎雪了。
迎雪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坐在脚踏上抬头看着周淑慧“姑娘, 我是来告别的, 今晚我就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里”
迎雪的脸非常憔悴,以前她总是装扮得体,发型一丝不苟,俨然就是主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掌事嬷嬷,可自从被抓回来之后, 她就失去了所有体面。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周淑慧突然觉得心酸。
迎雪苦涩地笑,“您该知道的, 他们不会允我活下去。”
周淑慧心中恻然“迎雪,是我对不住你。”那些埋怨在此时烟消云散,陪了她半辈子的迎雪啊。
“不,是我对不住姑娘,是我”迎雪握着周淑慧的手痛哭出声,在空荡的寝室里哭声显得非常凄凉,勾得周淑慧悲意上涌,也跟着掉眼泪。
最后暴露出迎雪母子二人位置的是迎雪的儿子,那个孩子被娇惯长大,后来伤了腿性子就更加偏执了。母子二人隐姓埋名在某个省城里,省城地大人稠,是比偏僻的乡村还容易隐匿的地方。可离开了侯府,虽然钱财不缺,但为了安全还是不能太过张扬,对比侯府的生活,那个孩子觉得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没有朋友没有玩乐,还要隐瞒身份,他一个跛脚的外地来的孩子,在当地新的孩子圈里根本玩不开,还经常被嘲笑小瘸子,某一天那孩子忍不住了,大声喊他的母亲以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的管事嬷嬷。
这一声喊留下痕迹,就被侯夫人派出到处打听迎雪踪迹的人查到了。
迎雪是真的很愧疚可那些人拿儿子的命威胁她,她实在没有办法。
“姑娘,奴婢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一定还”
好不容易主仆二人止了泪,迎雪将托盘上的一碗汤端来“这是奴婢最后一次服侍您了,这汤是奴婢亲手熬的,从早上就开始熬了,您就喝了吧。”
周淑慧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含泪笑了“是你的手艺。”她将汤尽数喝完了,她没看见的是迎雪看着她又悲哀又带着愧疚的眼神。
喝了汤之后,周淑慧终于有些睡意,很快睡着了,这一睡就再没能起床。迎雪在她床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含着泪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太阳都下山了,婢女见她午睡一直没有起床,便进屋来看,没曾想周淑慧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汗湿了。婢女大惊,赶紧通报出去,让府医过来看看。
周淑慧的病来势汹汹,人都是迷糊的。突发疾病的周淑慧自然不知道,伴她半生的迎雪在夜里吊死在房中,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忏悔遗书。遗书里,迎雪自陈罪状,称她因为怨恨主子周氏将她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后来她偷周氏的嫁妆被发现被赶出府,心中更添怨怼,所以谣言污蔑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