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除了常年跑生意的, 还有许多伺候主子的下人, 他们不常坐船,几天脚下不沾地, 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靠岸后便都下船到镇子上暂时歇脚去了。
黎员外怕黎婉婉闷坏了, 让丫鬟杏芷带她去镇上转转, 散散心。
主仆二人走进一家茶舍,店小二热络送了茶水上来。
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拿不出什么精致的东西来, 杏芷瞧着茶杯都是粗瓷的, 眉头皱了皱。她正准备叫小厮把她们自己的茶具拿过来, 却见黎婉婉已经倒了一杯茶自己喝起来。
杏芷惊得张大了嘴,到了嘴边的话也像是突然被卡在了喉咙里。
黎婉婉瞥她一眼“怎么了”
杏芷斟酌道“奴婢该死, 没能先把这些茶具洗一遍。”
黎婉婉面上的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好讲究的。”
她在关外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
杏芷听到黎婉婉的话,心中一阵酸楚。她家小姐打小便是养尊处优的, 黎员外拿这个女儿当眼珠子疼,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黎婉婉也被黎员外养出一身骄纵和任性。她偷偷跑去关外的这些时日, 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了这般大的改变。
杏芷越想越难过, 扭过头偷偷抹泪。
黎婉婉没说话, 只端起粗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在这样简陋的茶舍, 她反而能找到几分之前在雁门关外生活的影子。也让她下意识觉得, 她和叶建南之间的距离还没那么远。
黎婉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叶建南。她生在富贵里,从小喜欢的却是那些话本里仗剑江湖的侠客,她甚至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一名扬名立万的女侠。
生平第一次被绑架,她遇见了只存在于话本里的白衣侠客,黎婉婉追寻侠客就像是追寻一个自己做了很多年的梦,她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留在扬州。被困赈灾大棚险些遭遇不测时,是裹着一身泥浆的叶建南救了她。
那个家伙嘴边总带着一丝似嘲非嘲的痞笑,用杏芷的话来说或许就是不怀好意吧。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救了她。
黎婉婉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欠过别人什么东西,她也不允许自己欠下别人东西。那时候她身无分文,黎家的人也还没找到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叶建南找军医要碗治外伤的药。
叶建南说她把药煎糊了,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许是想证明她黎大小姐怎么可能连碗药都煎不好。她兴冲冲的跑去重新煎药。
跟灾民们呆在一起的日子里,她亲眼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是怎么细致照顾受灾难民的。他会逗在水灾里失去双亲的孩童笑,会跟官差们一起搭建倒坍的大棚,会把所有的吃食都留给灾民,最后自己拿勺子去锅里刮残留的米糊糊吃,会在狂风大雨里带着手底下的人挖渠防洪,会为了新来的灾民让出自己的床位,缩着手臂在火堆旁坐上一夜
黎婉婉突然发现,这个痞里痞气的家伙,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比名扬天下的侠客差。他甚至连自己的名讳都懒得告诉别人。
他永远吊儿郎当,永远嘻嘻哈哈,似乎什么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黎婉婉第一次觉得这人比她敬仰的那些侠士还要有意思。
她想更多的了解他一点,只是这一场探究,却把自己陷了进去。
商户女不比官家女脸皮薄,她又骄纵惯了,纵使不会明着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也会旁敲侧击。只是她不明白,那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一直都在曲解她的心意。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