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脑袋,两字悬在舌尖斟酌,几不可闻“阿姊。”
杨阿琅灿然一笑“嗯。”
他急急忙忙将她放回榻上,掖好被角,又急急忙忙穿好衣裳,重新坐回榻前,他不敢抬头看她,双手放在膝上,像做错事的小孩。
杨阿琅将脑袋靠过去,他手臂有些抖,稳稳托住她。
“高兴吗”她认真问他。
怀章坦诚道“高兴。”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她笑着闭上眼,枕着他的手臂,“怀章,你会是个好太子。”
怀章吹开她额前的碎发,怔怔盯着少女清秀的眉眼,“你说我好,我便好。”
杨阿琅轻笑“难道我说你不好,你就不好了”
怀章熟稔地说着从前的话“阿姊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怀章,你已是太子。”她止住他,“从今往后,你不必。”
不必什么,无需再提。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望,怕看到他凉薄嗤笑的神情,迅速一眼,立刻闭上。深宫寂冷,没了母亲,一切皆是雾里花水中月。他唤了她几年阿姊,给了她几年陪伴,已是足够。
凡事皆有代价,母亲教过她,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世上的情皆是如此。
所以她不怨。
这一眼,杨阿琅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嘲讽冷意。
“怀章,你生气了”杨阿琅重新睁眼,盯着怀章,有些不知所措“你气我没有去贺你吗”
怀章不言语。
杨阿琅小声解释“之前我是要去贺你的,可我不敢不敢去,后来,后来就病了,想去也去不了。”
怀章声音沙哑,缓声问“为何之前不敢来贺”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这下轮到杨阿琅生气了“你怎会不知道”
怀章低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心,他幽幽地将她藏在心中的恐惧说出“你怕我再也不会唤你阿姊了。”
“你已是储君。”
“可我还是你的怀章。”怀章悄悄勾起少女一缕黑发,“以后我仍会唤你阿姊,只要你想听,我便一声声唤下去。”
杨阿琅欢喜“怀章,你是真心的”她随即蔫下去,细声提醒“可我已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了。”
这一刻,怀章恨极了自己。
他的心彻底被搅坏,可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是,我是真心的。”
杨阿琅高兴将他抱住“那你会永远当我是阿姊吗”
怀章想说不会。
他若下定决心,她便不能永远是他的阿姊。这个身份,迟早要换成另一个身份。
可此刻为了哄她开心,怀章义不容辞答道“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