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沛是个年少张扬的性子,进学勤勉,奈何功课繁多,投注到阴阳五行家的心思并不多。反而是陪读的舅舅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是天生鬼才,一点就通。
现在,把小外甥困了一天一夜的四象阵法,在皇帝舅舅面前,不过是一道脆薄的纸门,一捅就破。
荒帝有时候也很疑惑,巫马皇族虽子嗣艰难,大多是惊艳绝之辈,像他们姐弟俩,无论学什么都学得很快,礼乐骑射,琴棋书画,但凡感兴趣的,用点心皆能练成佼佼者。
沛儿难得继承了他阿姐的血脉,资质兴许比同龄人要好上一些,远不到妖孽的程度。
甚至到了十四岁,依旧是小孩儿脾气,凭着自己的主观办事。
沛儿早晚要摔跟头的。
荒帝漠然地想。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且等着吧,迟早有他鼻青脸肿痛哭流涕的一天。
看看到时候,没了阿姐的照拂,没了舅舅的保护,他的满腔侠之热血能走得多远因为对方是个青春貌美的少女,就可以免除罪责,不忍下手等他真正自立起来,便会透彻,世间万事,从来没有非黑即白,非恶即善。
只有值得与不值得。
阿姐就是他无数次的值得。
车辙深深,一辆马车离开了阑门。
“大哥哥,娘亲,舅舅,果真丢下我不管了”
少年呆呆立在山脚下,显眼的车辙延绵到了远方,直至看不见。在内,他是阑门小少主,师兄们把他视为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会想到他。在外,他是长公主之子,年纪轻轻被册为帝储,被多智近妖的皇帝舅舅捧在手心,就差没摘星星摘月亮了。
过去的十四年,巫马沛在锦绣堆里长大,养尊处优,事事顺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些送出去的福气会被别人硬生生拽回去。
那两个生命中对他最重要的人,就这样,没有丝毫留恋走了。
他们抛下他走了。
“沛儿弟弟,你今日,的确伤了你娘跟你舅舅的心。”大师兄元怀贞知他是千娇万宠地长大,受不了如此刺激,没有说得更深,只道,“天色已晚,虫蚁容易出没,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山上吧,师傅定是在找你了。”
巫马沛喃喃道,“爹爹爹爹才不会找我呢。”
他爹是个痴情种,眼里只装得下娘亲的一颦一笑,如今和离一出,他爹追出去没多久,就两眼一黑,吐血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也是一副大受打击的离魂模样,徒弟不理了,儿子也不要了,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吊着一口气的病鬼。
他想舅舅了。
舅舅从来不会忽视他,替他温书,替他掖被,替他未雨绸缪,算尽一切机关。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舅舅
有时候巫马沛甚至贪心地想,如果舅舅是他爹爹那该多好,他可以毫无顾忌享受他的好,而不是隔着一层淡薄到摇摇欲坠的血缘关系。
“大哥哥,你也觉得,我维护娇娇,维护错了吗”巫马沛是个泡着蜜罐长大的孩子,一旦离了他舅舅,倔强没有了,意气没有了,只剩下无所适从的茫然,“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又全家被抄,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不。”大师兄元怀贞神色冷静,“恰恰相反,她是一个心思歹毒的小娘子,她利用了你性格的弱点,成功挑拨了你与全家人的关系,包括你娘亲,你爹爹,你舅舅,你通通都得罪透了。”
小少主饱受打击,“大哥哥,你也是来骂我的认为我救人是不知好歹吗”
“难道不是吗沛儿弟弟,你仔细想想,今日这局,谁是输家是你,你丢了东宫太子之位,你失了长公主与荒帝的欢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