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见儿子脸色发白,还以为他是被这桩旧事给吓到了,连忙说,“不过你不用怕,为父这次带来了几位法力高强的青云观道长,等会我让他们给你的房间和王府好好做一次法事,祛除污秽。”
“不,不需要”
他一口拒绝,声音带着一丝尖锐。
谢父诧异看过来时,他迅速调整了面部神色,“做法事对王府的影响终归不好。父亲比我清楚,女皇陛下对这神神道道的向来是厌恶的,何况这里之前曾是将军大人的府邸,我们如此的大费周章,岂不是给人授以话柄了吗”
谢父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我儿思虑周全,为父莽撞了。”他爱子心切,却是没有注意到儿子唤着“将军大人”时那非比寻常的温柔与缱绻。
谢连城如今陷于人鬼之恋的痛苦之中,他清醒知道这是有违人伦的,可还是想要得到他人的支持,尤其是一直护着他长大的父亲。
他顺着这个话题绕到了一些奇闻怪事,等到气氛差不多了,谢连城才小心地问,“父亲又是如何看待人鬼相恋的呢”
谢父皱着眉,口吻意外严厉,训斥他,“人鬼殊途,阴阳相隔,能有什么好下场好一点儿的,那鬼魂去投胎了,剩下的人吊着一口气,继续半生不死活着,一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若那鬼魂活了几百年,成了气候,心里执念越深,留恋人间情爱,反而会把生人拖入地狱,闹得家破人亡。”
“要为父说,这些迷恋阴鬼的男孩子就是大不孝,为了一个捉摸不到的鬼恋人倒把自己年轻的性命给赔上了,值得吗他们可曾想过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谢父还说了什么,但谢连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按着浑浑噩噩的脑袋,支着软绵绵的身躯,强打精神送了谢父出门,听着马车轱辘向远处驶去的声音。
侍子连翘看他神色不对劲,还没说话便被关在门外。
等人走了,谢连城倚着门扉,身子渐渐滑落下去。
他手指蜷缩成爪,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拼命喘息着,可是还是觉得要窒息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自私。
他是谢家的大公子,弟弟妹妹是不少,可是对于谢父来说,只有他一个孩子。他还记得小时候,是父亲教他读书认字,抱他在怀里看了整晚的萤火。
谢连城将脸缓缓埋入膝盖间,乌发凌乱铺了一地。
我的将军大人,连城,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立冬时分,龙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琳琅是从严薄夜的房间里出来,提着灯穿过九曲回廊。夜里的风冷,隐隐夹着雪沫子。远处庭院新栽了几树宫廷御赐的红梅,碎玉琼屑纷纷扬扬落到枝头上,那花色顿时红得妖异,像血一样。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天上那轮桂魄也被阴云遮住了,地上的影子变得极为昏淡。
她回到东厢房时,里面静悄悄的。
连城背对着她,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琳琅熟练将他搂进怀里,对方颤了颤,顺从依偎着她。
“想什么,怎么还不睡”
她伸手抚摸一下他的后背,后渐渐睡熟过去。
谢连城撑起半边身子来,低头看她安睡的眉眼,那样毫无防范,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的指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额头一直抚摸到唇角。
这是他的心上人啊。
琳琅睡得并不踏实,周围的气温好像骤然升高,有一条条冰冷滑腻的小蛇钻进她的衣裳里,吐着血信子来咬她。
朦胧间,她恍惚睁开了眼,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卧在她的胸口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