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音从原来的闺房搬出来时,除了一个莺时什么也没带。她曾经喜欢收集古玩玉石,那些攒了一屋子的心头好和曾经的身份一并被她留在了过去。
姚妈妈想着霍澜音的话,沉默着。连年战火让她失去了男人和儿子。怀着身孕的她幸得周家所救。她原以为她会带着她的女儿荷珠在周家安安分分做一辈子的乳娘。可她这些年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眼前这个亲女儿也很快要离开西泽
姚妈妈忽觉茫然。她收回思绪,道“不说我的事情。眼下我更关心你。”
霍澜音怔了怔,犹豫了一番,抬眸望向姚妈妈,有些忐忑地询问“你见过那个人吗”
到底心里还是怕的。
“前几日只远远瞧过一次。那位爷身量十分高大,带着皂纱帷帽,看不到长相。听说是因为修习邪功毁了容貌,疤痕累累。”
霍澜音有很多想问,却又好像问什么都多余,最后只是轻声自问“我做错什么了呢”
声音轻轻的,尾音里似噙着一道极浅的叹息。
姚妈妈心疼得要命,她哽咽着“你没错,不是你的错这平妻之家多争斗,你不过是两位夫人明争暗斗的牺牲品。你是,荷珠也是。周家对我对你都有恩,这世间恩情本就难还”
莺时急匆匆跑进来,一副慌张的样子,向来伶牙俐齿的她也结巴起来“林林嬷嬷,那边的林嬷嬷派、派人过、过来请姑娘了”
霍澜音心里一慌,双手紧紧握着浴桶边儿,因为过分用力,指尖儿发白。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慌的。
姚妈妈强忍着泪,拍了拍霍澜音紧绷的手背,将她从水中扶出来,为她擦身更衣。
霍澜音整个人有些恍惚,眼前浮现七日前,“母亲”与她说话时的场景。
“老爷说那位爷身份高贵,虽如今失势,可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自然不能拿婢女搪塞。你大姐是嫁过的,只能在你和荷珠之间选一个。音音,你抢了荷珠的一切啊母亲已经很愧对荷珠了,舍不得在这个时候推她出去老爷说若废太子能够重新回京,陪在他身边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别说他能不能回京还是未知数,以身为药本就危险。这种用命赌来的荣华富贵,母亲怎么舍得让荷珠去赌啊”
身世大白后,周家没有将霍澜音赶走,继续给她养女的身份。这曾让霍澜音心里感激,让她以为这十六年的朝夕天伦留下的亲情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不过是为了让她代荷珠去做这份药引。
原来,那些感激、那些自以为存在的亲情只是她以为。
霍澜音咬唇,忍着不落下泪来。
那个人,那个疼爱了自己十六年的母亲一夜之间成了陌生人。所有人都说她是贼,抢了周荷珠的一切。可她做错什么了呢若刚出生时有选择,她宁愿不要这十六年的富贵,只做一个小小的婢女。
她要舍弃过去的一切,能还的不能还的通通还回去。她甚至觉得给废太子做药引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可以离开周家。不仅是离开周家,也是离开西泽。她想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换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重头开始。
其实钱妈妈说的很对。有得必有失,她想要自由,付出自己去做这道药引,天经地义。
明明思绪纷乱,可出了屋,被冬日寒冷的夜风一吹,霍澜音顿时清醒冷静。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雪,地面铺了一层积雪,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似乎走了很久,才到废太子暂住的望霄院。
林嬷嬷站在檐下,手中执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