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先给嫡母问安。嫡母还是那句话,“厨下给你留着饭,吃了早早安置吧。”
他应着,一出来就听见西次间的咳嗽声。这是阿玛不好意思叫他,用声音告诉自己他在。于是,他抬脚进去,阿玛坐在桌前,桌上油漆斑驳,摆着的还是老三样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茴香豆,一壶街口十文钱一壶的酒。
“阿玛,我回来了。”他说。
弘旺眼睛都不抬,只嗤了一声,“被人撅回来的”
肃英额摇头“没有。跟族兄弟们玩乐了半日,这才回来的。”
弘旺的眼睛终于抬起来了,“进去了”
肃英额没回答,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回答。
弘旺就搓着下巴,“我那位四伯他改性儿了”他呵的一声,“他没问问你是谁家的”
肃英额低头“并没有见到老圣人。只那位小阿哥陪着。还有和亲王世子”
弘旺呵呵一笑,“就说嘛怎么叫你进去了感情不知道你是谁。”他灌了一口酒,“小阿哥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深浅以后别去了,老子明儿给你谋差事去。别嫌弃侍卫低,一点一点来”
肃英额抬头,“阿玛,儿子想去试试。”
“试试试试怎么把面子再给你撅回来”弘旺就道,“别自讨没趣。你祖父这点脸,别都给丢尽了。”
肃英额便不说话了,就那么站着,不动地方也不走。
弘旺又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脾气随着谁了。滚滚滚给老子滚远,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肃英额这才退出去,回屋什么也没吃,躺着琢磨怎么着才能入了人家的眼。
他身上别无长物,连个上门像样的见面礼也没有。发愁发到后半夜才睡了,可早上一早就醒了,醒了还得想办法去不是
可一拉开房门,门上挂着个荷包。是阿玛身上常挂的那个,他取下来打开,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才发现里面放着二十两散碎银子。
他鼻子一酸,走到阿玛的窗户根下叫了一声阿玛。
弘旺还在椅子上坐着,只双眼通红,显然是一晚上也没睡。这会子儿子在外面叫了,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儿,含混的道,“滚远点,老子睡会子觉你叫什么叫叫魂呢”
肃英额这才不说话了,慢慢的退回房间,洗漱吃饭,然后出门。等院子里的声音都远去了,弘旺才推门出去,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怔怔的出神。
身后是福晋敲木鱼坐早课,东边是老妾扒拉算盘珠子算计多寡,西边那个年轻鲜亮的妾也已经打开了房门窗户,借着这光,抓紧做一会子针线活。
他抬头看看小小的四方天,还真有点想念曾经的廉亲王府。曾经因为嫡母,他觉得那里是憋得慌,如今回头去看,感觉这一辈子最好的日子,还是在那里过的。
菩萨保菩萨保
在阿玛最后的日子,他给自己改名菩萨保。是希望自己得了菩萨的保佑度过劫难。
不管怎么艰难,自己到底是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