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便请薛宝钗小花厅上坐下,又命丫头上茶果,宝钗忙摆手道“姐姐别忙。”鸳鸯要去候着老太太梳洗,与薛宝钗客气几句便赶忙去后头了。
薛宝钗也不喝茶,只一手用茶盖在水面轻轻一刮,挺秀尖削的茶叶就上下翻转起来。一面随手玩着,很闲适的样子;一面拿眼睛去打量这厅堂内外家具陈设,丫鬟媳妇穿戴言行。
朱绣端着一个剔红喜鹊牡丹纹盘从前头进来,走至花厅,正看到坐在上头的薛宝钗,忙福一福身。
薛宝钗还记的这个丫头,昨儿就是她奉上一盏可香的茶,本以为是这荣国府豪贵,连用的茶都比家里的好。可在在姨妈那里还有晚上过来,上的茶再没那样香,就知是这屋里有弄茶的行家。
贾母每日早起,用青盐擦了牙,清水漱过第一口后,是要用一盏好茶再漱的。旁的时候还不太计较,只这早晨头一口茶,据她自己说,这是要启口用的,必得甘香醇厚、恰到好处才行。从前就是这一盏茶,才让朱绣在荣庆堂真正站稳了脚跟。
等贾母梳洗罢,翡翠上来给她梳头,玻璃捧上来一个大蕉叶式的翡翠盘子来,里头盛着各色的折枝月季。贾母拣了一朵红绫缀锦,翡翠忙给她簪于鬓上。
各色都妥当了,老太太每天起来都面无表情的脸才露出笑呵呵的神色,鸳鸯这时候才把薛宝钗晨起来请安的话说了。
贾母点点头,出来碧纱橱,在明间榻上坐了,就有小丫头忙去请薛宝钗。
薛宝钗进来,规规矩矩的福身道“敬颂壶安。”贾母免礼叫坐,才扶着丫头的手在下首归座。
昨晚上才闹了那样一场,又是初来乍到,搁家里哪个小姐身上,都定会觉得脸上过不去。偏这位薛姑娘,好似没这回事一般,笑语盈盈的还问候贾宝玉。
这会子贾宝玉还在碧纱橱里睡着呢,另一边暖阁里湘云也未醒,一个亲孙子一个侄孙女,这二个倒不如人家外头来的有那个“晨昏定省”的样子。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都贪睡,她们姊妹,我都不让奶妈子叫醒,老早的起来也没事情做。你也不必拘束,只当这是自己家里便是。”
过了好一会,自鸣钟又敲了一下,还有两刻钟就到辰时了,两边碧纱橱和暖阁才有了动静。自鸣钟当当当响了起下,三春联袂而来,宝玉和湘云也过来请安。薛宝钗这才知道贾家请安的时辰也与他家不同。
才吃过早饭,贾母又命三春不必上学,且和湘云、宝钗、宝玉一同乐和一天。昨儿哭的狠了,湘云眼睛还微微肿着,她不是个爱哭的,昨晚上实在是吓着了,她来这一年,刚来时就被贾母嘱咐别提那玉,也曾听丫头说过宝玉爱摔他那玉,可着实没亲眼见过。
湘云摸摸眼皮,珍珠忙凑近小声道“姑娘鬓角松了些,我给姑娘抿一抿”
湘云点头,与珍珠进了里间,珍珠忙亲手拧了帕子在冰上一捂,用凉手帕给她敷眼睛,好一会才看不出来。湘云想着方才薛宝钗摆出的那一副大方得体的大姐姐模样,气鼓鼓的把镜袱往下一扣分明是她惹出的祸,这会子却装的个没事人一样
偏她又不能向老太太、太太告状,可恨宝玉还追着自己做小伏低的道歉,大家伙益发以为是她招了宝玉了
这位薛姑娘了不得朱绣听见她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些沿途风情土物,只过了这一天就把贾宝玉的喜好打听清楚了,言谈雅致新奇,可不正挠了贾宝玉的痒。
史湘云进去一会子了,要以前,这位宝二爷早耐不住追进去了,可这会与薛姑娘说上了瘾,连他云妹妹不在这里也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