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收了喜色,有些讪讪的“我这来,一则听说你有孕,瞧瞧你;二则也是老太太催的紧,说是有句要紧的话特地请你去府里商议。”
凤姐心里腹诽,老太太不知发了什么癔症,非要她跑一趟,必要请朱绣过去说话,问是什么缘故,只说什么苦夏,只想着朱绣丫头的手艺。王凤姐满心不愿意来,只是推拒,偏生老太太作恼,强逼着她来“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十分说不通,你又是双身子的人,若是不便,我回去替你推脱了就是。”
凤姐看向朱绣,如今这也是朝廷诰命、五品宜人,和二太太都平起平坐,老太太多大的心,还指望使唤人家做东做西的伺候她不成
朱绣一愣,没想着竟是这缘故,奇道“老太太可说什么事了”
凤姐讪笑“这倒没有。我来这一遭儿,就算完了老太太给的差使,你别多心,老人家想一出是一出,去不去的都无妨。”
话是如此,可贾母来请,自家不去,一是落人口实;二嘛,她伺候了这老太太几年,很知道些贾母的脾性,只怕一请不来,这二请三请可真就不远了,见天儿使人来传话,自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朱绣心道,好不容易这位凤奶奶脚踏实地了,可旁的人还飘着呢。就好比荣府抄家后看那赖尚荣,虽做了知县,可在落败了的、白身的贾家眼里,仍是个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奴才。这赖尚荣忘恩负义不是甚么好人,可贾家也奇葩极了。
“劳烦二奶奶来看我,老太太又说有要紧的话,我也有些时日没见过她老人家了,也该去瞧瞧。”朱绣便笑说,“只是要迟上几日,到时先给二奶奶送帖子。”答应是答应了,该端的还是要端着。抻上几日,得了姆妈的同意再说罢。
凤姐知机,忙笑道“这有什么,我正忧心这热浪袭袭,你受不住呢,迟几日最好了。”
两人绕过去这一茬,朱绣因问“怎不见平儿”
凤姐因笑道“多谢你还惦记着,平儿前段日子坏了肠胃,这会儿经不住热也受不了凉,且还得养一阵呢。先时我们都以为她有了身子,高兴什么似的,谁知又是空欢喜一场。”
朱绣细看凤姐模样,许是天热,脸上的香粉搁不住,有些蜡黄的脸色变露了出来,合着嫣红的口唇,反叫人觉得没精神。
“二奶奶这是苦夏了不成,瞧着比先前消瘦了些。”朱绣说着,轻拉凤姐的手腕子,拧眉道“细了好多,这累丝手钏儿都快挂不住了。”
凤姐并不提以为平儿有孕时悲喜交加、心无着落的纠结心思,只道“可不就是苦夏。平儿病了不说,就连大姐儿身上也不爽利,忧心这个操心那个,可恨我是个劳碌命,越发懒怠的吃东西。一桌子菜摆上来什么样撤下去还是什么样儿,精神也短的很,若不是老太太执意,这时候我真不爱出门。”
朱绣已摸到了凤姐的脉相,流利快速,滑如圆珠。心下一动虽不大明显,可的确是喜脉。
朱绣有数了,却不好直说,便先暗暗隐下,劝道“眼看琏二爷就出息了,你若不保重身子,倒怎么作贤助呢。虽说是苦夏,可也别大意了,请个大夫看一回能费多大功夫求个安心不是。”
凤姐就笑道“果然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好,你的话我记着了,回去就打发人去请。”
叙了一会闲话,凤姐方道“你琏二哥的差事,我们揣度着,原以为是宝丫头的缘故,私底下平儿还道,说宝丫头看着冷,心里倒也有口热乎气儿,如今还想着咱们。谁知却是偏了林姑父的情分,亏得我们知道了,若不然,记错了恩还不省的呢。”
又说“你还不知道呢,你琏二哥才往顺天府做事的时候,我们打发人送了好些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