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她又笑问黛玉“说起这个,我倒有一句不解,要问姑娘的。”
黛玉羞她“你都悟了,何须问我呢说出来,咱们大家参详参详,也听听你悟的道理。”
朱绣笑道“去年祈福抄经,我见法华经里说为大众说甘露浄法。这甘露 意指佛法才是。谁知那日水月庵的姑子来了,说经给老太太,她说的正巧而是这篇药草喻品,那姑子偏又说这甘露原是世上有的,言之凿凿,说是产在川西的人烟罕至之处,白如雪、甜似糖,微稠像糖稀,极难得着,又能治各种热毒。好姑娘,往常间可曾听闻过”
黛玉想了想,还未开口,宝玉便跺脚恼道“什么尼姑师太,惯会信口开河我常说,这佛法箴言,只一诚心二字为主,礼佛拜神,只在敬不在虚名,怎的你们也着相了”
众姊妹忙笑劝道“不过戏语顽笑,何必认真。”
却听贾宝玉正色道“这是那里的话玩是玩儿,笑只笑,正是有这些人混解经书,才有这样多事故。”
朱绣听了这话,心中又翻个白眼儿,面上却作不好意思状,低下头,心下却暗松一口气,这贾宝玉自诩最通这些,果然就入彀来了。他今日若不来,自家少不得使些手段,盯着他在外头时,叫他跌进茅坑了,趁早用粪污辟邪了他那块玉。只是这样一来,里面夹杂着别人,少不得横生枝节。
贾宝玉见朱绣面有赤色,自知又把话说造次了,当着这许多人,他那话固然是说姑子,却也实在有些给朱绣没脸。
往日里,老太太身边的朱绣姐姐最是个瑰姿艳逸的女孩儿,偏她虽貌美出众,性情却是仪静端重,从不与他说笑,别说在她跟前尽尽心,就是多说一句话也是难得,偏生她又被接回家去了,更深以为憾事。方才见她那样笑语,言谈处噀玉喷珠,好听的紧。
宝玉心中想着这朱绣姐姐倒与他往昔见到的淡淡的形容迥然不同,又忍不住拿眼去瞅她脸颊微红的模样,只觉似有一朵晶莹素雅的花开出了娇羞的姿态,不禁心内怡然自得。又把朱绣二字在舌尖上来回品弄一回,今日竞得见娇态,亦意中不想之乐也,忽又思“柔情似水,烈骨如霜”这八字,是最宜赠与这朱绣姐姐的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朱绣不知这几息的功夫,贾宝玉便意淫出这么多故事,思忖着下面该说甚。不想忽听宝玉笑道“甘露者,古人云晓枝滴甘露,味落寒泉中,姐姐往日还与姊们们取露水制花露呢,如今倒不识这甘露了”
见朱绣抬眼看他,越发兴头起来“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这甘露便是甘美的露水,若是取自花苞,便更妙了。”
闻言,朱绣心中自是喜出望外,笑对黛玉道“如此,夏露将起,姑娘这里后有竹林侧靠莲池,采露烹茶滋味最妙,到时少不得求姑娘院子里的姊妹们累几遭儿,到时赏我一瓮来吃。”
黛玉笑说“自打你来了,哪年不劳这一遭。前年和去年采的还有几瓮,埋在花树底下也该窖好了。咱们取出来酿酒来吃。”
朱绣心中大定,道“夏露烹茶,秋露造酒最香洌,是为秋露白。倘或真酿出了好酒,必要做东道,请大家吃酒。”
三春皆笑应,都说今年要来一起采露。
宝玉抚掌连声笑道“妙极,妙极。只把先前的匀我两坛子还罢了。”
朱绣便对宝玉郑重福下去,道“多谢宝二爷解这甘露之困,既是甘露之惠,便当以甘露还之。必偿过二爷。”
又扭头问黛玉“姑娘可认这甘露之惠”
黛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捂着胸口笑道“二表哥把我们没舍得喝的那几瓮甘露搬去罢,全当谢你的恩惠。”
贾宝玉